沈涟漪不懂铸铁，她知道的信息，都是一些很粗糙简单的信息，也只能做一个方向上的指引。

铸铁反反复复已经炼制了许多回，这一次，算是自研究所成立后，制造出的最满意的铸铁的一次。

为防止误伤百姓，也防止机密外泄，荒山周围有层层叠叠的军队驻守，别说进来个人，便是飞进来一只鸟，都会被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射下来。

此时空地上，有一个石墩子，上面架着一只纯黑色炮筒。

炮筒不算精美，没什么花纹，只是一个试验品。

负责铸铁和火药的精英工匠到齐，同来的还有负责研究所的官员。

长长引子一直延伸到距离火炮处很远的地方。

沈涟漪担忧地看向君莫莫，“莫莫，一会火药的爆炸声音太大，我建议你下山，我自己在这看着。”

君莫莫不高兴，“为什么要本宫下山，涟漪姐姐你在？论有孕的日子，本宫比你早、比你安全；论身体健康，本宫比你健康，就算是下山也应该涟漪姐姐下山啊。”

周围官员们都跪下了，紧着磕头，“皇后娘娘、凌王妃，下官求求你们了，你们都下山吧，下官们看着就行，如果你们……不是，下官没那个意思，但你们在这不合适啊！”

一个是怀孕两个月，一个是怀孕一个月，一会炮火轰天了，这两个南楚国最尊贵的女子，哪个吓出点事儿，他们都得砍头。

沈涟漪叹了口气，“抱歉，邱大人，你的顾虑本王妃清楚，但本王妃必须要看到过程，才知实验结果。”

君莫莫点头，“是啊，研究所是本宫负责，本宫不看着实验，又如何知晓接下来的改动？”

沈涟漪掏出棉球，“给，塞耳朵里吧。”

“好。”

君莫莫听话地将棉球塞耳中，沈涟漪也塞入耳中。

“点火吧。”

“是，皇后娘娘。”

官员们心情忐忑地点火，眼看着那火慢慢顺着引子烧向炮筒。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视线顺着引子缓缓靠近炮筒。

火苗钻了进去，却没有任何声音。

有一名工匠想过去看看，沈涟漪急忙喊住，“等等，不许过去。”

工匠急忙退回。

沈涟漪道，“再等等，如果再过一会依旧没响，就泼上去点冷水，确保火熄灭了再过去。”

沈涟漪的话音刚落，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炮筒爆炸了。

虽然声音震耳欲聋，但看过军事片的沈涟漪可以接受，急忙去照顾君莫莫，却见君莫莫双手捂着耳朵，一双大眼紧紧盯着爆炸场面，眼圈越来越红。

是的，实验失败了。

如今火药用的算是最小剂量，不能再小了，再小就没什么威力。

然而这么小的剂量，炮筒依旧承受不住强度，只能说明铸铁不够坚韧、还得继续提纯冶炼。

众人担惊受怕地看过去，很怕皇后娘娘和凌王妃两名孕妇吓坏，却看见皇后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凌王妃则是将皇后抱在怀中，小心安抚着，“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可以继续实验啊。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们继续努力就好。”

众人目瞪口呆，心中想——果然奇女子，胆子竟都这么大，这要换了他们家婆娘，怕是要直接吓晕过去。

别说婆娘，人群里有发胆小的，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沈涟漪哄了好一会才将君莫莫哄好，君莫莫二话不说，拽着沈涟漪就下山，说什么也得自己亲手炼一炉出来，后来被沈涟漪好说歹说才拦住。

……

夜晚。

凌王府，膳堂。

凤北辰和沈涟漪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全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作风。

凤北辰问，“听说你们今天试验失败了？”

研究所的动向，自有官员第一时间报告给皇上和凌王。

沈涟漪点头，“是啊，莫莫气得直哭，我哄了老半天。不过话说回来，莫莫这小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小小的女孩子不喜欢打扮不喜欢琴棋书画，却喜欢什么炼钢炼铁，啧。”

因为沈涟漪的打趣，气氛欢愉，没有试验失败的低落。

凤北辰笑道，“还说人家？难道你就与众相同？”

“当然，琴棋书画我虽然样样不精通，但还蛮喜欢的。”

“哦？我怎么没看出你喜欢？”

“没什么时间和闲心弹琴画画。”

凤北辰了然，“可以，等以后事情都办完，你就天天在家琴棋书画，到时候我每天晚上回来检查。”

“没问题，我早就想尝试下米虫的生活了。”

“米虫？”

“米袋子里的虫子，整天睡醒了吃、吃饱了睡。”

“……”凤北辰，“谁用虫子形容自己？”

沈涟漪笑道，“虫子怎么了？虫子也很可爱啊，这词语是我家乡很流行的词汇呢。”

凤北辰闻此，只能道，“好吧，那你继续当米……虫。”

沈涟漪笑得前仰后合，她就喜欢看他无奈的样子。

谁还没有任性的一面呢？只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任性罢了。

凤北辰放下筷子，却叹了口气。

沈涟漪问，“为什么突然叹气？”

凤北辰看向窗外，华灯初上，树枝也冒了嫩芽。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无忧无虑，要做到哪一步，才能无忧无虑。”

沈涟漪心中的轻松也渐渐消失——是啊，好像困难一重接着一重，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做到哪里才是个头？难道真要争霸天下？但天下到底有多大？会不会像现代那样，出了中国有亚洲，出了亚洲还有其他大洲，出了地球还有UFO？

凤北辰见气氛被自己搞得低落，急忙道，“抱歉，我的错，不应该提那些糟心事。”

沈涟漪摇了摇头，沉声道，“火炮还是要抓紧研制！和平的基础是强大的军事，只有自己强大了，外敌才不敢轻易侵扰，我们才能和平。”声音一顿，随后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凤北辰问。

沈涟漪笑着，“我笑是因为，这些话我从前只在教科书上才能看见，像定义一样背诵以备考试，却没想到，真正身处其境才发现，原来，这些都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