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嘴巴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什么话。

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如打蔫的茄子，“知道了，奴才从前干涉王妃过多，是奴才的错，以后奴才不会再多说。”

常公公垂下眼，等着王妃离开，但等了半天，王妃竟依旧站在他面前。

常公公疑惑的抬眼，却见王妃看着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无悲无喜。

明月之下，女子面容白净气质恬淡圣洁，竟如同月下昙花一般，美得出尘。

“常公公，我知道你对凌王好，也对我好，”她的声音不大，很柔，是平日里少见的柔，“能被你这般操心着、催促着、呵护着，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的福气。可惜，你出现得太晚了。”

常公公一愣，“太晚了？什么意思？”

沈涟漪却没回答，转身入了书房。

她想起读书时，同班同学因为没写作业、因为逃课而被家长呵斥， 她很羡慕，她也想回到家，被家人呵斥甚至揍上一顿。

但等待她的，只有空荡荡简陋的房子，和挂在墙上父母的遗像。

没有人呵斥她，也意味着她没有任性的资本。

如果在她成长路上，有常公公这么一名长辈呵护她、叮嘱她，她也许不会有这般极端的性格，也许像君莫莫一样幸福吧。

在踏入书房门槛的刹那，沈涟漪将脑海中难过的情绪撇开，进入了战斗状态，准备和凌王狠狠掐上一架。

然而令沈涟漪惊讶的是，书房内却没有院子里僵持的气氛，反倒是平和。

书房内没外人，连泓安都不在，只有凌王自己。

他在写着什么。

听见沈涟漪来，头也不抬，“回来了？晚膳用了吗？”

“？？”

沈涟漪僵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这不符合常理！凌王不是应愤怒地向她咆哮吗？

凤北辰等了半天，没等到对方回答，抬头看了一眼，“看什么呢？不饿？”

沈涟漪试探道，“我刚回王府。”

“是啊，不然本王怎么能饿到现在？”

沈涟漪松了口气——这个节奏才对嘛，“所以呢？”要开始吵了吗？

“所以，应该用膳吧？”凤北辰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去，“你今天出去忙什么了？累到听不懂人话了吗？用膳，就是吃饭，吃饭你懂吗？”

“……”沈涟漪终于忍不住露出惊讶，“你不和我吵架？”

凤北辰叹了口气，“吃饱了再说好吗？本王现在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

怪！凌王太怪了！沈涟漪甚至认为凌王搞不好一会直接下毒毒死她。

凤北辰道，“在王府吃还是去外面？你不是一直想去齐膳楼吗，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去了。”

“今天没时间，改日。”

“好，你离门口近，你喊常公公一声，让他安排人送晚膳，厨房应该早准备好了。”

这一次，沈涟漪鲜少的沉不住气，“你今天吃错药了？怎么这么温和？为什么不吵架？我明明外出一天未归，我态度不算好口吻带挑衅，你怎么还和颜悦色？”

凤北辰无奈，“真的是太饿了，咱们先吃了饭再说好吗？吃完饭，你想怎么吵，本王都陪你。”

“……”

最后，沈涟漪还是叫来常公公，准备了膳食。

就在沈涟漪准备叫人来帮凌王上轮椅时，却见其强撑着拐杖，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沈涟漪，“你不是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晃晃悠悠的凤北辰，“请别剥夺本王行走的乐趣。”之后艰难前行。

沈涟漪看着凌王，突然噗嗤一笑，跟了上去，“要不要我帮你？”

凤北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该不会抢走本王的拐杖吧？”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沈涟漪翻了个白眼，“拜托，你饿我也饿，饿着肚子哪有心情玩闹？”声音一顿，“不过话说出来，我还确实不知怎么帮你。”

搀着他？先不说她的力气能不能撑得住这么高个子的男人，只说她现在也因为饿肚子所以低血糖。

凤北辰笑了一下，“多谢你的好意。”

沈涟漪一怔。

因为男人刚刚的笑容……好像似曾相识！古怪的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不仅她，其实很多人都会有这么一幕。当经历什么场景、做什么事时，猛然好像之前做梦梦见过，这种古怪的现象，许多心理学家尝试解答，但无论怎么解答都会有漏洞的出现。

所以在现代便有一种说法，叫平行世界。

原本沈涟漪不相信什么平行世界，现在是真信了。

如果没有平行世界，她的时空穿越又是怎么解释？

一炷香的时间后。

膳堂，两人酒足饭饱。

沈涟漪扫了一眼桌对面男子空空的碗，“不是说，除了我烧的菜，吃别人的没胃口吗？我看，吃得还挺干净的。”

话一出口，沈涟漪就后悔了，因为这话怎么听都有一股子醋劲儿。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很难收回不说，沈涟漪也不是那种愿意多解释的人。

凤北辰正在喝茶清口，“因为饿了。”

沈涟漪噗嗤一笑，“所以之前还是没饿到是吗？”

一旁的常公公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得，看样子还得吵。罢了罢了，习惯了，哪天王爷王妃不吵架，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是啊，”凤北辰慢慢喝着茶，“不饿的时候，自然可以挑剔一下；饿着肚子，谁还有心思挑三拣四？”

“……”

凤北辰也突然好似被打开记忆的闸门，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眸子，“之前本王说过，为何喜欢你准备的膳食吧？”

“因为我和她的手艺比较相像。”这个她，指的是磐石山女子。

凤北辰微微点了点头，“是啊，同样的难吃。”

“……”

“手艺不佳，却不反省，更加糊弄。”

“……”

“她第一次准备膳食，本王吃了两口便吐了，难以下咽。之后，她非但不再重新准备，竟断了本王一天膳食。”凌王的声音一顿，“所以每一次吃你的准备膳食时，本王都在回忆，回忆磐石山上。”

沈涟漪了然，“原来如此。”

之后转过头，看向窗外——这种被人当替身的滋味，有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