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涟漪顺势看去。

却见凌王微微弯曲着身子，一点点挪动着步子。

无论从姿态还是动作，都很难看，就好像现代脑梗恢复期的老人一点点挪动一样，与凌王俊美的面容、修长健硕的身材极不协调。

但沈涟漪却惊喜，“你能自己走了？”

凤北辰笑着点了下头，“是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晚上。”

“奇迹，真是奇迹！你这样，我更想赶紧把药铺弄起来，给你持续治疗了。”

凤北辰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眸中的温暖和感激，继续向前努力地“走”着。

康复期的人行走艰难，难点并不是在体力上，而是在肌肉的操纵性上，就好像右撇子的人，突然用左手去做什么，明明用右手轻而易举，但用左手却吃力。

凌王这样慢慢走着，沈涟漪就在旁一动不动看着。

凤北辰额头冷汗淋漓，倒不是走得多累，而是她的视线让他紧张。

就这样紧张来紧张去，不小心乱了节奏，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倒。

就在凤北辰觉自己肯定要摔倒，惹来某人一通嘲笑时，手却被抓住。

是沈涟漪。

沈涟漪拉着他的手，努力支撑他的体重，“你心里，可以喊口号。”

“什么口号？”

“121,121,121。”

“……”

凌王不想喊。

沈涟漪终于没憋住，直接笑了出来。

凤北辰，“你是捉弄本王？”

“是啊，”沈涟漪直接承认，“生活无聊，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凤北辰瞥了沈涟漪一眼——找乐子？谁听说在一国摄政王身上找乐子的？

这是第一个，怕也是最后一个。

有了女子的帮助，凌王走路便顺畅多了，很快到了椅子处。

凌王很费事地坐下，沈涟漪笑道，“多亏我力气大，如果换了一名女子，怕还扶不住你呢。”声音一顿，“不过你身侧好像也没见丫鬟，都是一群男性仆人，为了照顾方便吗？”

凌王只冷哼一声，不想回答。

沈涟漪也没继续问，而是隔着一张桌，坐在了凌王的身旁，严肃下来，“我们继续说说药铺的事吧，我认为王爷说得有道理，我还是别开药铺节外生枝了。或者，我继续操起老本行，当花柳病大夫？”

“不许。”凤北辰一想到眼前这般冰清玉洁的女子到那污秽之地，心底便一股子火，恨不得现在就跑去万花楼，亲自指挥人把什么万花楼拆了！整条花柳街也拆了，一个不许留。

“但如果我找不到真气的来源，光靠前线那些真气，实在是不够用，”沈涟漪道，“即便是现在断了君公子和小橘的治疗，只治疗王爷自己，也不够用。”

“那就慢慢治，不着急。”

“不行，我有种预感，”沈涟漪定定道，“刚刚你起身走路时，我的预感便极其强烈，我认为这个时候应该一鼓作气把你腿治好！如果进展顺利，我相信十日之内你就能恢复行走，我不想再拖了！”

“本王也没那么想走路，用不着费十日。”

“但我不想拖延太长时间，我想在自己走之前，看见你痊愈。”

凤北辰一怔，“你走之前？你要去哪？你要离开？我们不是有三年之约吗？”

沈涟漪静静看着他，张了张嘴，“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凤北辰倒吸一口气，“什么？那你是哪里的人？”

沈涟漪觉得自己真疯了，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也许刚刚他的眼神太真挚、太温柔，和梦中那个人一模一样，有那么瞬间她甚至恍惚地认为两人就是同一人。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之前吵过，还知道这男人有个磐石山女子，她认为他比顾挽羽更像梦中人。

凤北辰见沈涟漪沉默，暗暗着急，“一定要……走吗？”

“嗯，”沈涟漪点头，“关于回家的念头，我从未放弃过。”

“南楚国有什么不好？你是凌王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上，本王对你从不限制，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权力金钱，应有尽有，为什么要走？”

是啊，这里好像确实比现代舒服多了，在现代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医生，一个月不算绩效三千多元，拼绩效就累得要死，房价天天涨，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房。

在南楚国，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有那么瞬间，沈涟漪自己都在怀疑，为什么非要回去。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因为那是我的世界，我的家，我在南楚国漂泊无根，没有归属感。”

“怎么叫漂泊无根？闲云居不就是你的家吗？你搬院子，本王还专门让人把牌匾带过去，就怕你不习惯。”

“！”沈涟漪内心惊了一下——那牌匾竟是凌王让人带去的？她还以为是贴心的常公公。

“但就算是带去牌匾，闲云居也不是我的家。”

“你住了，不就是你的？”

“三年后，我们是要和离的。”

“和离了，本王还能把你赶出王府？”

沈涟漪哭笑不得——这是离婚不离家的节奏？“但你早晚是要找到磐石山女子，就算是没找到，你早晚也会成亲生子，我还能继续住在闲云居？”

“……”凤北辰，“你……不是也有喜欢的人？”

沈涟漪无奈，“我的要求太苛刻了，他未必会达到，就算达到了，也未必是我要找的人。”

“没有梦中人，就不能找别人？南楚国青年俊才那么多，你想嫁，本王给你抓来一百个。”一边说着，凤北辰不自觉幻想了沈涟漪与别人成婚拜堂时的场景，不自觉喉中一哽。

“所以，我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沈涟漪问。

凤北辰怔住，是啊，如果突然让他到一个世界，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又为何留下？

“权力和金钱？”

“我在乎吗？”

“……”凤北辰知晓，沈涟漪不在乎。

沈涟漪没想到凌王未追问，她已经做好了其追问，两人吵翻的准备。

最后，凤北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走？”

心，越来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