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未用“本王”这个自称，沈涟漪知道此时此刻他彻底放下了架子。

现在他不是摄政王、不是亲王、也无所谓权势，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男子而已。

凤北辰心如刀割，但极好面子的他，还是强忍着不肯表现出来，“涟漪，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帮我思考一个问题。”

“你问。”

凤北辰转过脸，不让她看见自己悲伤的表情，“三年前，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出现了。直到现在、即便是面对你，我也承认自己对她的心动。她帮了我、又抛弃了我，我思念又不甘，但我无可奈何。以后我要怎么办？就守着这记忆过一辈子吗？永远这么找下去吗？”

凤北辰的话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沈涟漪的心脏，越捏越紧，紧到她难以呼吸，心脏剧痛。

是啊，凌王虽然看起来渣，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如果凌王能选择，怎么会让磐石山女子离开，怎么沦落为痴心渣男这个人设？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凤北辰愤怒地转过头，眼角微红，“你不是聪明吗？你不是人间清醒吗？你不是干净利落从来不拖泥带水吗？你来回答我怎么办，是不是让我现在就去死，还是为了她而出家？是不是这世上只要被抛弃了，就失去再选择的权力？被抛弃之人不是受害者吗？难道受害还不够，非要落井下石地打到十八层地狱？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如果那样，我以后再也不做好人，再也不动心、再也不认真对待感情，我应该拿女人当玩物，对吗？”

“……”沈涟漪。

因为悲愤，凌王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太子和君莫莫都能听见。

太子急忙拽住君莫莫，“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君莫莫才不想离开沈姐姐，再说了，凌王和沈姐姐的话题太好听了，比什么大戏、话本还好看，她恨不得搬张绣凳，抓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

然而对太子，她还是要敷衍的，“不嘛，莫莫喜欢这边。”

太子伸手一指，“你瞧，那就是皇陵，以后我们俩都要埋那里。”

君莫莫暗暗翻了翻白眼，继续维持傻白甜的人设，糯糯道，“但是……太子哥哥，我们才十五岁呀。”

“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十五岁就得瞧瞧皇陵长啥样，再者说了，正是因为我们年纪小所以还有时间修改嘛，如果你对皇陵哪里不适应，等本宫登基了，第一件事就是修皇陵。”

君莫莫都快忍不住翻出来白眼了——太子这个蠢货，谁十五岁开始想墓地？

太子见小姑娘死活不走，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抱起来，转身就跑。

“啊——太子哥哥你放开我——啊——”

伴随着君莫莫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整个祭坛上便只有凌王和沈涟漪两人。

凤北辰已重新调整好了情绪，眼角的微红已经消失，眼神平静地看着她，“想到答案了吗？”

这一次，换成了沈涟漪情绪交战。

凤北辰的声音越发的冷，“你是默认了吗？认为本王这样在乎感情，从根本上就是错的，男人么……呵，怎么能让女人阻碍脚步？女人只是暖床和生育的工具而已。”

“不是！”沈涟漪想也不想便反驳，她知道凌王是好男人、更是一个感情单纯的好男人，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改变这样的一个好人。

凤北辰见沈涟漪动容，才暗暗松了口气，“本王重视感情，不对；不重视感情，也不对。还是说，本王表面重视感情做做样子，实际上依旧视女人为玩物？”

“你在逼我！”

“本王就是在逼你，”凤北辰静静看着她，口吻无悲无喜，“或者，在你离开之前，本王也可以玩玩你，得不到心，好歹得到身子也不错。”

沈涟漪心如刀绞，“你别变，好吗？”

“本王不变，没活路，不是吗？”凤北辰苦笑着，“就因为曾喜欢过一人，被抛弃后就再不能喜欢另一个，哪怕找不到前面那位，也要生生等一辈子，难道本王的人生就这么早早结束了？”

终于，沈涟漪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他，两人四目相对，“我暂时不会离开，待太子登基后再走。如今有了玄鹤山庄的资助，你的各种见不得光的生意也由我帮你善后，你有足够的时间寻找磐石山女子。虽然时间也许仓促，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你能在这段时间找到她，我们三人面对面，在我面前你们两人一刀两断，我就……不离开。”

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凤北辰惊喜，“真的？”

“真的，”沈涟漪意识到了什么，又改口道，“不过事先说好，你不能因为我们两人的关系而拖延太子登基的时间，你要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如果你这么拖延，横生变故，可就不是对不起我或者对不起磐石山女子之事了。”

凤北辰努力压制内心的狂喜，但眉梢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这个你大可放心，如果本王是那么分不清轻重之人，早就开祭坛找人了。”

男人的喜上眉梢，倒是让沈涟漪窘迫起来，她只觉得一颗心脏跳得厉害，好似恨不得直接撞断她的肋骨一般，“太子什么时候能登基。”

“先大婚，大婚后一个月到三个月，具体还是要看拉拢的势力多少，”提起公事，凤北辰便严肃了一些，“你知道朝中有三位内阁大学士，俗称三阁老。”

沈涟漪点头，“沈学士是其中一位？”

“没错，但沈学士却是三位阁老中声望最低、权力最小的一位，”凤北辰讲解道，“沈学士能成为阁老，除了他的桃李满门之外，还有便是祖上积累的威望。只是近几十年，沈家频出庸才，家业无以为继，到沈学士这一代已是吃力，下一代更没人可继承。”

“南楚国的阁老与其他朝臣不同，无论是太子登基也好、睿王登基也罢，没人敢撼动阁老，三位阁老就如同南楚国的三根支柱，支柱不倒，王朝不覆。这也是南楚国这三年来皇位为空却不会大乱的原因之一，本王也要感谢这三位阁老，否则以本王当时的病体和有限的精力，皇位早就被睿王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