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供皇室成员使用的御马场就设在皇宫不远处，当马车驶出宣武门，楚云颂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城门楼，想着这好像算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出宫。

御马场中良驹众多，另设机构专人负责，凤钦来之前想必已派人通知，当即便有宦官御马监带领众多仆从等候，见马车驶来，恭谨万分地迎上来弯腰行礼。

“内臣参见陛下。”

楚云颂跳下马车，随口道，“免礼平身罢。”

凤钦在后面下来。

校场上箭靶一列排开，立在不远处，阳光过盛，楚云颂忍不住手搭凉棚，眯了眯眼睛，才看得清楚靶心在哪儿。

御马场占地万顷，视野开阔，总是容易让人心生豪迈之感。

她没真正拿过弓，也没碰过箭矢，但真正穿上贴身利落的女子骑装后，也兴奋到跃跃欲试，御马监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一旁凤钦的脸色，上前道，“陛下想要射箭的话，内臣这便为陛下准备。”

“不用了，朕自带了长弓来，你就准备些箭矢就行，”楚云颂又回头下令，“将那把龙血弓取过来。”

御马监默默退到一边让人拿箭矢过来，与呈上龙血弓的太监擦肩而过。

北蒙国上贡的龙血弓，暗红如血液凝固发黑后的模样，都说是真正上过战场，饮过万人血，覆过万人魂的煞器，但楚云颂真正摸上去的时候，只觉得手感凉凉的，在艳阳下还挺舒服，像是已经封印了那传说中的血煞，沉睡过去。

御马监亲自抱着箭筒凑上来，楚云颂随手拨弄了一下，不知是否因为有龙血弓在旁，这些箭矢都显得太普通。

毕竟龙血弓由龙骨和龙筋打造而成，这世上又从哪里能寻来如此珍贵材料做成的箭矢相匹配。

算了，过把瘾就好，凑合着用吧。

楚云颂挪开视线，无意间注意到凤钦似乎在注视着龙血弓，且目光绝对停留过了十秒。

“朕还不会拉弓射箭，便有劳凤相教导了，”楚云颂一脸真诚的请教道，“不如请凤相先来亲自示范一遍？”

别看凤钦是文臣之首，她可没忘记这人还兼任着皇城禁军指挥使，又出身世家，怎会手无缚鸡之力，露一手百发百中的箭术，想必不在话下。

凤钦抬手，纤长五指握住长弓，猛然一瞬紧绷，玉石般的五指带出力量的美感，他单手便能轻易举起龙血弓，举起时，阳光反射出弓身上瑰丽的血色。

“陛下看清楚了。”

话音落下，凤钦从箭筒中随意抽出一支箭矢，提手，搭在长弓上，由缓到快，一气呵成。拉弓的动作由他做出，也透着骨子里的优雅。

传说真正的兵器都是有灵魂的，随着凤钦的动作，他手中的龙血弓便像是逐渐苏醒过来的猛兽一般，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就算没有直接相握的楚云颂都能够感受到这把龙血弓对鲜血的渴望，以及对束缚的不满。

楚云颂微微失神，又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凤钦的手臂一直都稳若磐石，强势镇压住手中的龙血弓，拉弓搭箭射向远方，毫不迟疑。

那一瞬间，楚云颂站在拉满的龙血弓弓弦旁边，真切感受到了箭矢的肃杀。

纵然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箭矢，经由龙血弓射出，都有一众舍我其谁的无畏之感，如同带起熊熊燃烧的烈火，在喋血的战场上，穿透敌人的头颅，扬起的血雾足有三尺，用来祭奠死去的英灵。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把绝世神弓所吸引，在凤钦的手中，龙血弓不再沉睡，如觉醒的猛兽，彻底激发了血性，向天地咆哮，竟是龙吟之声！

结果如何，一时倒无人急切知道。

许久之后，楚云颂回过神来，打破寂静，“朕去看看中没中！”

说完等不及侍从，便迫不及待地往箭靶处小跑过去。

方才凤钦箭出，连箭靶都给射倒了，她看似是特别想要知道结果，其实只有楚云颂自己清楚，她是有着逃跑的意味在其中的。

她站得离凤钦最近，除凤钦外，受龙血弓的影响最大，下意识地就想要远离，甚至可以说是逃离。

“正中靶心！真不愧是凤相！”楚云颂发自内心地感叹，还鼓起掌来。

全场死寂的氛围，因这突兀响起的掌声，悄然打破，御马监等人虽不解这举动是何用意，但女帝如此之后，也跟着卖力鼓掌。

萦绕在众人心头的悸冷总算是有所缓解，楚云颂走回凤钦身边，“凤相的箭法果真举世无双，今日朕大开眼界了。”

楚云颂不遗余力地拍马屁，凤钦也似习惯了如此跳脱的她，唇角微微扬起，淡然受了女帝的称赞。

很快，楚云颂又直勾勾地看着龙血弓。

它好似又沉睡过去了，垂在凤钦的手中，龙血弓覆盖满铸造时的繁复纹路，暖阳下反射瑰丽的血色，刹那一闪而过的亮泽。

越是危险的东西，偶尔也美得惊心动魄，越是想让人尝试接近，甚至不自量力地触碰、占有。

“朕，也能试试这把龙血弓的威力么？”楚云颂轻声道。

凤钦颔首，单手举弓，虚放在楚云颂下巴的高度。

楚云颂小心翼翼地握住龙血弓的弓臂，不妨凤钦突然松手，她轻声惊呼，险些被突如其来的沉重带得踉跄两步。

从凤钦手中接过龙血弓时，楚云颂似乎听到了一声长鸣，也不知道是手臂在颤抖还是长弓在颤动，觉得手中的龙血弓随时会脱手而出。

阴寒彻骨的血腥上涌，似乎能够直达心脏，这把长弓在此时仿佛苏醒了一般，想要挣脱束缚驰骋而去。

凤钦伸出右手，搭住龙血弓弓弦，原本让人心悸的颤动立刻停止，长弓似乎从一个脱缰的野马而变得温顺下来，安静躺在楚云颂的手中。

“算了，给朕换一把最轻的弓来吧。”

御马监得令，又殷勤吩咐手下另拿弓过来。

楚云颂轻抚过弓臂上的纹路，有些惋惜地松开。她双手拿弓都勉强，更别说单手持弓，还要拉开弓弦。

绝世名弓的重量，可不是普通长弓所能比拟的，拉开弓弦的臂力也要以一个可怖的倍数增长，果然是她把此事想的太简单了，凤钦方才竟也没出言阻止她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一定是还在对她将夜明珠转送于人之事，耿耿于怀吧，悔不该不听姝慎当时的建议，换个其他东西便没如今这些破事了。

后悔归后悔，楚云颂接过姝慎递过来的黄金扳指，极其简单，没有任何纹路，穿过手指，用以助力拉开弓弦，护住手指。

“陛下，这些弓都是较轻的，您看您喜欢哪一把，都可以用。”

御马监笑得谄媚，命人一列排开在楚云颂面前，皆俯身托着各类弓，他看出女帝对箭矢微妙的嫌弃，这回干脆任君挑选。

楚云颂挑了一把看起来比较轻的，更适合她的臂力的弓，有模有样地学着凤钦方才拉弓的架势，试着慢慢拉开弓。

眼角余光可以看到，凤钦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直接就上手拉弓，脑子一热。

“凤相也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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