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没问题，我没异议。”梅见全然无所谓，“最难搞的角色都交给你了，我还抱怨的话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吧。”

蓝鲸，绝对有那个实力能杀死「调弦师」。

慈心一开始邀请蓝鲸加入公会杀死「调弦师」的计划只是因为蓝鲸保护了前来沧洲避难的幸存者，在这个“胜者为王”“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丧尸横行的世界里，至今仍然不觉得和末世前有太大区别的人基本都很强，想要杀死「调弦师」就需要足够的强者，于是慈心向她发出了邀请。

但是，那个年轻的女孩挥出来的刀足以逼跑「调弦师」的代言人，或者说是吓走了真正的「调弦师」。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七日使徒」并非是完全不可战胜的，但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战胜的，普通人在祂面前宛如蚁穴里的蚂蚁，蚂蚁需要靠牺牲大部分同伴才能勉强获救的大火，对于祂来说只是无聊时点燃的一片树叶。

但“神”拥有和蚂蚁一样的，属于人的心。

“艾衣那孩子需要被暴打一顿好好教育。”

梅见忽然想起他们启程回到沧洲前，那个人说的话。

本来她还以为能暴打艾衣的那个角色要由她来担任，现在看来另有其人啊。

不过这样也好，稍微休息一下吧。

以后还有得忙。

秦瑶把她要确定的事情交代下去以后，还剩下一点一时间，一饼端上来各样的甜品，可以吃点打发一下时间。

其实秦瑶更想开把游戏，但是时间没有那么久，就算了吧。

还是再睡会儿吧。

——

别墅外，金属碎屑纷飞，由六面体构成的黑曜石盾面不断被它自身的影子侵蚀，仿佛即将被打碎的鸡蛋。

裴朝岷跪在金属化的地面上，只要对方想，随时都能够用窜出来的金属刺把他整个人穿透。

果然，还是不行啊。

他对上向音根本毫无胜算。

“你以前，都是担任边缘的辅助位的吧。”裴朝岷抬起头，盯着离他五步远穿着黑色百褶裙的长发少女，“也许一开始以你为中心，那支队伍会走得更远。”

穿了裙子来啊。

裴朝岷扯出一个笑，向音约他出来和他预料的差不多，是出于逗弄玩物找乐子的的心态。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向音展露自身的攻击性，但裴朝岷还是会感觉不习惯。

原本的向音，性情温和内向，总是默默守护大家照顾不到的死角，因此在医院遭到袭击以前，裴朝岷根本没想象过向音居然会如此有攻击力。

或者说，她一直都在压抑自己恶劣的性格？

不过哪种都无所谓了。

裴朝岷紧紧盯着缓慢走过来的少女，飘扬的黑发在大片冷硬金属中显得格格不入，短款的白袜上带着红色的毛线樱桃装饰，看起来十足可爱。

“无所谓哦。”向音伸出一根手指戳碎裴朝岷用异能构建出来的护盾，这对她来说简单的就像是小孩子戳碎刚吹出来的肥皂泡，“那支队伍跟我没什么关系吧，所以我说你们真是傲慢啊，就连你也是，你根本一点也不记得我了吧。”

少女居高临下地弯着腰，漆黑的瞳孔呈现出的混沌无比清晰，裴朝岷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旋风卷成一片浆糊，如果没有紧贴肌肤的冰凉温度他几乎要停止思考了。

这双眼睛。

“咳——啊哈——”

好难受。

“想起来了吗。”向音加重掐着青年脖颈的力气，“友情提示，并不是你以为的第一次见面，是更久以前的事情，如果想不起来的话我真的会杀掉你咯。”

真的忘的一干二净的话，对「我」来说跟其他NPC也没什么用了，「我」不需要一个量产玩偶在新世界陪我，对吧？

向音垂了垂眼皮，纤长的睫毛宛如蝴蝶振翅的羽翼。

「我」从小就是个怪异的孩子，就算装作正常人挤进一个所谓的朋友圈子，有了一个契机也还是会撕掉人皮露出怪物的本性。

作为正常人，要有朋友。

“四。”

向音不断加重着力道，她的力气很大，这件事在小学时被人恶意关进旧教室，而她仅靠自己就踹开用老式插销锁住的房门时就知道了。

—但是“正常的女孩子”是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的，很恶心。

“三。”

—也不可以生气，“正常的女孩子”性格都是温温柔柔的。

“二。”

—不要开不起玩笑啊，只有把你当朋友才会跟你开这种玩笑，继续保持那种偏激的性格只会没人跟你玩的。

—求求你了，让我和你爸爸省心一些，像个正常的女孩吧。

“一！”裴朝岷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向音的手腕，以免她撤开，只要一秒，只要抓住那一秒的机会，“对不起，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锋利的匕首深埋进雪白的衬衫，裴朝岷不知道他到底扎进了哪里，扎进去多深，但是向音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转而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心脏。

那把匕首被她随手扔在地上，像秋天时地上随便落下去的黄叶子。

“刚刚的话是骗你的。”少女说话间带出大口大口鲜血，但她扯出一个笑，“虽然裴老师不了解我，但是我很了解裴老师呢，我就知道裴老师一定会留后手，毕竟裴老师从来不做没有胜算的事情。”

少女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跌跪下来，裴朝岷不由自主地重新跪下去伸手扶她。

无论向音心底真正的想法是怎么样，她在之前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他们。

甚至在医院时她也留手了。

“老赵和柳任他们——”

“嗯，他们没事。”少女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血，遮挡住喷薄而出的血液，心脏已经损坏了，肺也马上要坏了，那把匕首不是简单的东西，“如果艾衣赢了，他们会去新世界，如果你们赢了，他们就会变回原本的样子了，别担心。”

少女安静地躺在裴朝岷怀里，睫毛忽闪，令裴朝岷想到曾经玩过的恐怖游戏，为了营造恐怖氛围时破旧的灯泡一闪一闪，仿佛马上就要断电。

向音她，会死？

裴朝岷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即使他在跟一饼借“匕首”以前就知道，这把“匕首”绝对能杀死拥有强大异能，甚至是一部分「调弦师」力量的向音，但是真的目睹感知到向音逐渐失去生命，恐惧仍然要把他淹没。

不应该啊。

明明末世以来，他见过很多死亡了。

少女将头靠近他怀里，气息微弱：“就这样，先晚安吧……”

裴朝岷感觉自己的心的零件有什么随着向音的这句告别停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