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事谜案
回到民宿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看见我们的车远远开来,她激动地往外迎了好一段路。
可惜下车三个人,有两个半残。
老板娘的失望溢于言表,打量着我和光头揶揄道:
“你们两个这是从树上掉下来了?”
光头摆摆手,气若游丝地说:
“别提了,连树都没上就让人掏沟子了!”
老板娘一听这话皱眉问道:
“有人跟着你们?”
“要是人就好了,诶你们这周围的人都不知道那山里有熊吗?”
这下老板娘愣了,看样子是一点儿不知道那山里有熊,她恍然大悟一样说:
“难怪他们的村长不许他们进山,看样子他早就知道。”
正穿着裙子往民宿里扭得光头一听来劲了。
“不是大姐,合着你知道他们本地人不让去啊,那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啊,我们也好去打听打听啊!”
老板娘瞄了他一眼。
“我打听好几年都打听不出来的事儿,你还想两三天就打听出来,再说了,我说了你们就不去了吗?”
大概是看我们实在有点倒霉,她补充道:
“不过,当做补偿,在你们把那个女孩带回来之前,房费全免。”
我和光头两个人当晚睡得像两头死猪,连屋里冷嗖嗖的小阴风都顾不上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挡不住我俩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出房门就看到老板娘正在餐厅摆碗筷,桌子上大大小小的餐盘摆了不少。
看来这大姐还有点儿良心。
“哦呦老板娘,今天这是下了血本了。”
光头歪坐在椅子上,嘴依然不闲着。
桌上的碗碟样式精致,和前一天的化石馕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老板娘没理他,眼皮都不抬,挨个给我们倒了热奶茶。
“老板娘,你到底为什么要摘那副尸体啊,而且,你可以不找我们啊,报个警不就行了。”
光头喝了口奶茶,咂吧咂吧嘴,问出了我们的疑惑。
老板娘手上一顿,叹了口气,端着奶茶慢慢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的盯着远方的森林。
“我怕有人会把尸体破坏掉。”
我们有些不理解,问道:
“破坏尸体?谁啊?到底怎么个事儿啊?”
老板娘摇摇头说: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确实有人在阻止我寻找真相。”
老板娘讲了她的故事。
她叫白真,现今三十多岁的年纪。
以前和父母关系很恶劣,二十五岁的时候直接辞掉工作,和所有人断了联系,跑到阿勒泰旅居。
到了可可托海这一站,她本来定了一间民宿,可惜路不太好找。
“行李箱在土路实在太难走了,轮子都掉了一个,我气得直接坐在地上,说什么都不想走了,然后我听见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是两个哈萨克族小伙,当时我心想:呀!他们的马可真漂亮啊!”
“那个短头发的小伙问我,‘姑娘,帮忙要不要?’,他叫叶尔扎提,是我后来的爱人。”
“后来我就不想走了,我问他当时为什么对我这么热情呀?他还害羞,狡辩说祖先留下俩的遗产嘛,一半是给客人的。”
老板娘笑得格外开心,似乎沉浸在回忆里。
可惜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两个人并没有得到叶尔扎提家人的支持。
他们初见时同行的另一个哈萨克小伙名叫哈斯铁尔,叶尔扎提的好兄弟,也是反对这对小情侣的中坚力量。
“哈斯也曾经有一个汉族妻子,他们克服了一切,结为夫妻留在这里。”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可是牧区的生活哪里是内地城市人能轻易适应的呢,每年都要转场不说,生活习惯、饮食习惯还有民俗习惯,和我们曾经的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几年下来,再深的感情也磨没了,在我定居这里半年后,他的妻子偷偷走了。”
据老板娘描述,哈斯铁尔把她视为仇人一样,仿佛没有她的到来,自己的妻子就不会想起曾经的生活。
“从那以后哈斯就像变了一个人,酗酒,也不和我们联系,但是他的女儿很可爱。”
“她叫阿依达娜,是那个汉族女孩留下的孩子,她很喜欢我,经常骑马来看我。”
“那么小小的一个小丫头,却是个骑马的好手,小脸蛋红红的,远远地就喊‘真真,新鲜的包尔萨克给你!’”
“我经常煮着奶茶等着她的包尔萨克,可是后来,她失踪了,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她,她走失的时候,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
老板娘声音哽咽,我们这才反应过来。
“那树上的那位……就是阿依达娜?”
光头有些迟疑,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戳了别人心窝子。
“是她,她失踪以后我很伤心,叶尔扎提不分白天黑夜的找她,后来,也失踪了。”
“当时的我已经要疯了,我去找哈斯铁尔,求他一起找人,可他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还想动手杀了我,是他的爸爸别克努尔村长救了我。”
“哈斯铁尔不光没有帮忙,反而说他亲眼看到叶尔扎提骗走了阿依达娜,说他是个罪人,这绝对不可能,但我没想到,后来甚至连哈斯铁尔都不见了。”
“我成了不吉祥的象征,没有人会帮我。”
陈志抱着陈小花小声问道:
“叶尔扎提直到现在都还没冒出来哇?”
“我虽然一直没有放弃过,但我想他不会出现了。”
老板娘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从那以后,我经常感觉到他就在我的身边,这房子里,不只有我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直勾勾的盯着我们,两颗瞳仁在布满血丝的眼白中显得格外漆黑,似乎急切的想要得到我们的认可。
前一秒还为他们的经历感到欷歔的我们现在又开始心肝打颤,因为这好像不是她的错觉。
光头此时突然开窍,摸了摸他的鸡皮疙瘩说:
“老板娘,你先冷静,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别说你了,我都能感受到你老公。”
“但是你能不能跟你老公说说,晚上别往我们屋钻啊,我怕冷!”
这些年,找到事情的真相已经成了老板娘白真的执念。
她甚至贪恋那个虚无的存在,找了各种所谓聚阴养灵的方式,生怕自己阳气太重对那个不能露面的丈夫不利,整天穿着寿衣。
我不知道这些方法到底有没有用,但这间民宿确实有点鬼气森森,老板娘看起来也半人半鬼的。
阿依达娜的出现是老板娘现在唯一的希望,她揉了揉额头,再次给我们追加了五万的酬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我们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养伤,期间还抽空给陈志做了不少心理工作。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们非亲非故的也不好劝人家离婚。
要说陈志也是心软,眼瞅着行程要结束了,最终还是决定回家和妻子好好谈一谈。
“小花你们先帮我照看一哈,把事情整巴适了我就回来接他。”
但没想到这哥们儿来去非常匆匆,隔天又回了可可托海。
他顶着个鸡窝头神情呆滞。
“谈完咯,她说她这几天才醒豁过来,她对那个是真爱,喊我成全他们。”
光头一听尴尬地直挠屁股。
“兄弟,事已至此,你都比不上一个电动巴郎子,离了吧!”
此情此景要是再劝人家好好过日子,怎么说都有点儿丧良心。
陈志呆呆地摇头。
“我爸我妈说了,丢不起这个人,要是让别个晓得了,我就再也抬不起脑壳了。”
我有点儿同情他,问道:
“那你就认了?”
“那倒是没得哈,我跑球了,找了个律师帮我起诉离婚,要闹就闹大些,我不得回去了,跟你们一路。”
陈小花跑到陈志脚边,两个耳朵一扇一扇的,陈志把它抱在怀里。
“娃儿,爸以后不得走了,别个有学区房,爸给你搞一个牧区房。”
陈志算是一时半会儿甩不开了,我们暂时也顾不上这么多,就算我们两个体质都还不错,等伤口拆线好个七七八八也快一个月了。
我们去找过别克努尔村长。
也巧了,每次去他都不在,突袭几次都说他不在。
谁家好村长天天不着家啊?
我们心里这就清楚了,八成是不想见面的意思。
没办法,我们又去找那个租马的哈萨老哥阿布,他常年和我们合作,当地的消息他也算灵通。
我把那把地质锤递给他。
哈萨老哥嘴上叼着烟,一只眼被烟熏得眯缝着,边抽边说:
“欸,老毛子的东西嘛这是。”
我眼前一亮,看来有门儿。
“咱们这儿有人用过这个?”
结果阿布老哥摇摇头说:
“这里嘛没有,这个东西贵得很,我爸爸嘛大坑子待下过,问问他去撒。”
我们跟着他来到一处院子,一个白胡子白须,戴着皮帽帽的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抽烟。
“爸爸,这个东西看下呢嘛。”
老哥把锤子往老爷子手里一塞。
这老爷子精神矍铄,眯眼瞅了瞅锤子,抬头问我们:
“小伙子,哪里的?”
光头自来熟,拉着老爷子旁边的凳子就塞进自己屁股底下,然后稍微侧了个身,一扒裤子给人家看了看他那长着血痂的伤口。
“看嘛老爸爸,你们那边的山上有个熊玩意儿呢,我这个沟子就是让他给掏下的,这个锤子嘛,就是在它的山头上找下的,我们有东西在山上呢,现在嘛,就想找找知道这个事儿的人打听清楚的呢。”
老爷子眉头一皱。
“熊?又闹熊了嘛?”
光头拎着凳子往人家身边凑了凑。
“这儿以前闹过熊呢?”
老爷子吸了口烟叶子,吐出一大口白烟,烟杆子指了指北边。
“这里不是,三号那个大坑子那边闹得呢,几十年前的事情,部队上山搜的呢,没找到,后来再没闹过。”
说完他又用烟斗点了点地质锤。
“这个朋友嘛,苏联来的呢,地质考察的,就他的锤子嘛最贵说的呢,给我看过,每天嘛拿个锤锤这里敲一敲那里敲一敲,到处跑的呢。”
光头一听这话脸又垮下来了。
“苏联的?那完了,找不着了。”
老爷子摆摆手说:
“没有走,娶了个老婆嘛维吾尔古丽,人嘛留下了。”
光头一听这话,赶紧呲个大牙问道:
“老爸爸,帮忙给个电话或者地址撒!”
老爷子乐呵呵的。
“电话嘛没有,地址嘛有呢,在不在不知道,去看一看嘛你们。”
我们根据老爷子给的地址,再次来到了可可托海镇上。
“也是一家民宿?”光头挠挠头,“咱们不会找错了吧。”
老爷子在纸上一顿写写画画,我们按照指示到了开拓北路上,标注的位置现在是一家家庭民宿,民族风建筑,窗户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很温馨。
这时一个胖胖的维吾尔阿姨正拎着塑料袋出门,她烫着一头小卷,穿着蓝白色艾斯莱斯长裙。
她把塑料袋扔进街边的垃圾桶,回头正看见排排站在马路对面的我们三个,还有带着蝴蝶结、昂首挺胸眯眯眼的陈小花。
这孩子长大了一点儿,越来越鬼迷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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