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颜绍安中午下班回来，一眼就看见了桌上躺着的便签。

“不是说要休息嘛……”颜绍安捏着便签纸，读了几遍后喃喃自语起来，“怎么又溜出去了。”

他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一阵忙音过后，竟然无人接听。

颜绍安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复又打了过去。

结果还是一样，无人接听。颜绍安放下手机，脸上逐渐流露出担忧的神情。他不再犹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门外走。

一路上，他紧握方向盘，手心汗津津的，那种忐忑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

颜绍安到达目的地后，遇到了正在部署的禁毒大队。

是段戬他们……颜绍安关上车门，主动过去搭话。

“段队长，”颜绍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焦急，步伐也变得仓促起来，“你们这是要执行任务吗？”

“我的顾问在上边，一直没联系上，能不能……”

“不能，”段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漠不关心道：“你们刑侦支队的事，我不管。”

段戬叉着腰站在他面前，眼神如同凝固的琥珀，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漠。

见对方那副置若罔闻的模样，颜绍安攥紧了拳头，突然有些愠怒。他冷着脸，心急如焚地想要往山上冲，却被段戬拦了下来。

“颜队长，”段戬皮笑肉不笑，伸着手臂挡在他面前，“特殊任务，请您回避。”

“你这是在拖延时间！”颜绍安咬着后槽牙，手臂上青筋凸显，眼中带着明显的怒意，“他要真出事了，我一定会去告你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摔上车门，启动机车掉头绕开了。

此时，何景箫由于失血过多，紧闭着双眼，浑身打颤。两名凶徒找来了麻绳将他反手捆绑起来，架着他半拖半拽地往圆形水箱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水箱高3米，宽2米，不锈钢材质，外边有简易的爬梯。

“老实点，”一名凶徒死死摁着何景箫的肩膀，手上沾满了鲜血。

另一名凶徒走到水泥墙边，将开关一按，“轰隆”一声轻响，水箱开始抽水了。

何景箫微微睁开眼，身体已经麻木了，他咬着牙尝试着动了动胳膊，却发现已经被麻绳绑死了。

“别动！否则现在就弄死你！”凶徒厉声呵斥着，掐住他左肩的手稍微用力，原本干涸的血液便重新涌了出来。

何景箫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牙关紧咬着低下头，愣是一声不吭。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眼底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忍着痛，快速调整好呼吸。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后一仰，快准狠地头击凶徒的鼻子。

“啊——”凶徒捂着鼻子后退一步，何景箫向前踉跄一下稳住重心。他背对着凶徒，转身的同时迅速起腿，长腿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狠厉的弧线，直击对方头部。

“砰”的一声，凶徒歪着身体撞在墙上，痛得龇牙咧嘴。

另一名凶徒见状，抽出匕首，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何景箫侧身躲开刀尖，筋疲力尽地退后了几步，目光凛冽地盯着他，视死如归。

凶徒彻底被激怒了，对着他的左肩就是一刀。何景箫没有躲，生生挨下了这一刀，依旧不吭声。

“哼，”凶徒冷笑一声，抽出匕首，对着他的小腹就是一脚。何景箫眼前一黑，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地倒在了地上，没能站起来。

握着匕首的凶徒见何景箫昏倒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绕着他转了几圈后，蹲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甭管了，”受伤的凶徒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来，走上前狠狠地补了一脚，对同伙扬了扬下巴，“丢进去，淹死他。”

一旁的同伙点了点头，将刀收起来。扛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何景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投进水箱中。

“呼，”凶徒满头大汗地水箱上爬下来，嘘了口气蹲下来，打算小憩一会。可还没等眼睛阖上，他便被一股力提起，接着就是一拳。

“你……你是谁？”凶徒惨叫一声，捂着青紫的半边脸，看了眼突然出现的大高个，满脸惊恐。

“他人呢？！”颜绍安揪住对方的衣领，满眼猩红，怒不可遏地再次挥起拳头，“我问你他人呢？！”

“水……水箱里。”凶徒举起双手挡着脸，看了眼倒在一旁的同伙，浑身哆嗦起来。

颜绍安像丢垃圾似的将他往地上一丢，捡起地上的匕首，火急火燎地冲上前，奋力地想要划开水箱，发现没用后，又拉开手臂猛砸了几拳。

“砰砰”几声闷响，不锈钢表面有些凹陷，却依旧纹丝不动。

这时，段戬带着一名警员也赶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制服了两名凶徒。

“把人带走。”段戬偏过头对着手下吩咐道，然后看了眼水箱，试着关掉了墙上的开关，却发现开关已经失灵了。

颜绍安此刻还在费力地砸着水箱，“别砸了。”段戬冷静地举起手枪，瞄准了水箱，却被他拦了下来。

“不行！”颜绍安挡在水箱前，宽大的手掌在不自主地颤抖，“阿箫在里边。”

段戬心下一咯噔，深吸了口气将枪口抬高，“砰”的一声，水箱顶端的塑料水管被子弹打爆了。

“哗啦哗啦，”水流顿时从断裂的水管中溢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接下来怎么办？”段戬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一遍又一遍地注意着表盘，“等消防来肯定是来不及了。”

“我进去，”颜绍安手脚并用地顺着爬梯登到箱顶，火急火燎地打开检修盖。

“我上来帮你，”段戬将手枪别在腰侧，拉着扶梯也爬了上去。

颜绍安探着脑袋，看了眼昏暗的箱底，以及若隐若现漂浮的衣物，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水箱之中，一片昏暗，就像深不见底的海沟，头顶的光亮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四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颜绍安屏住呼吸缓缓吐气，掌心拨动着静水缓缓下沉。

何景箫被麻绳反手捆绑着，微微蜷缩起身体，面无血色，如同一片羽毛般漂浮在水箱之中。

他乌黑的发丝贴着脸颊，轻轻浮动，几缕淡淡的血丝在静水中漂荡着，轻舞着，勾勒出一朵娇艳的彼岸花。

颜绍安长臂一伸，终于够到了何景箫的外衣，他紧攥着对方的衣物，手臂上爆发出道道青筋。

“快出来！”段戬蹲在检修口旁边，朝水箱内喊了喊，将一根长木棍探到了水箱里。

颜绍安一手搂着何景箫的腰，一手抓紧了长木棍往下扯了扯。

段戬收到信号，用力往上拉扯着木棍，汗水顺着额头滴落。

终于，出口只有咫尺距离，颜绍安往下潜了潜拖着何景箫的腰死命地往上推，段戬配合着抓住了他的肩膀往上拽。

“再往上推点！”段戬咬着牙，肌肉紧绷，“快出来了！”

颜绍安屏住呼吸，意识越来越模糊，动作也越来越吃力。

段戬面色铁青，额角血管暴露，卯足力气往后一拽，终于将何景箫拖了上来。

“快！我拉你上来！”段戬没有停顿，半蹲着朝颜绍安伸出了手。

颜绍安握住那只同样沧桑的大手，借了力踩着水箱壁用力一蹬，骤然起身，趴在了水箱顶部大口喘着气。

段戬将他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气喘吁吁地问道：“没事吧？”

颜绍安叉着腰摇了摇头，脱下湿透的衬衫，随手一丢，精疲力竭地抱起何景箫往下走。

到了地面，颜绍安用匕首割断了捆在何景箫身上麻绳，护着他的后脑勺平放在地上。

“快给他做心肺复苏！”段戬从梯子上跳了下来，探了探何景箫的鼻息，很是着急。

颜绍安利索地松开了何景箫的衣物，摸了摸他颈部的脉搏，然后两手十指交叉、重叠着给他做胸外按压。

段戬蹲在一旁再次探了探何景箫的鼻息，心下一紧，焦急地抬头：“还是没有呼吸。”

颜绍安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数着数，汗水混杂着清水一齐滴落。当他数到三十时，停了下来往旁边一跪，有条不紊地捏住何景箫的鼻子，抬起了他的下巴。

“得抓紧时间了！”段戬看了眼表，擦了擦流到眼角的汗水。

颜绍安压低身体，深吸一口气，对准何景箫微微泛紫的薄唇贴了上去，连着吹了两次。

过了一会，何景箫的胸脯微微起伏，抽搐了一下忽然睁开眼。颜绍安停了下来，低头跟他对视着。

何景箫微张着嘴，仰着头剧烈喘息起来。他恍惚地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颜绍安，忽地一扭头，咳嗽着呛出一滩水。

“有那么嫌弃嘛，”颜绍安疲惫地笑了笑，掌心轻托着对方的脸，防止他磕到地上。

“呼，”段戬深深松了一口气，有些虚脱地坐了下来，拍了拍颜绍安的肩膀，没好气道：“你刚才下水，什么措施都没准备，真是太莽撞了。”

“哦，”颜绍安满不在乎地应道，半跪着将何景箫打横抱起，略带讽刺地挑了挑眉，“我这人一身毛病，可惜就是没得拖延症。”说着，二话不说小跑了出去。

“哼，”段戬轻哼一声站起来，对着颜绍安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欣赏。

颜绍安在给何景箫做完心肺复苏之后，在第一时间驱车赶往了医院。经过两天的治疗，他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

此时，何景箫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头晕目眩地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他已经躺了快两天了，虽然有机器的按摩，但还是浑身麻木。

“醒了？”颜绍安稍稍起身，探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感觉怎么样？”

何景箫缓了好一会，勉强恢复神智。他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腹部的绷带，尝试着动了动左肩，却发现僵硬得没有知觉。

“大哥，”颜绍安拖着语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伤没好就别乱动了，容易碎。”

“……”何景箫看了眼吊着的输液瓶，有些心累。

“别看了，已经牺牲好几瓶了，”颜绍安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为了救你，我连初吻都没了。”

何景箫躺在病床上微微一愣，转了转眼珠，疑惑地看着他。

“就那啥，”颜绍安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我给你做了人工呼吸，你没感觉到么？”

闻言，何景箫瞳孔地震，大脑“嗞”的一声彻底短路了，脸上露出一副被雷劈了般的神情。

“其实，你也别往心里去，”颜绍安替他整理了下被子，安抚地将手放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深情款款道：“我不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