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动了，随意坐在床边。

陶铁有些惊恐看着，思绪飞快，努力想办法应对。

陶青不再盯着陶铁，改成背对他，说道，“不明白我怎么发现的，应该没有什么露馅的地方才对。你猜的不错，一般人的确发现不了，但是你话里面出现了你自己都没注意的漏洞。”

陶铁跟着陶青的话思考，用尽大脑所有活细胞，想搜索到，自己说过了哪句露馅的话。

陶青接着说，好像不是跟陶铁对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弟弟陶铁去哪里了，你又是怎么来的，我或许能猜到一二。”

“先前读过一本杂记，也有相关记录。”

“借尸还魂，看似无稽之谈，但是世上事万千，未必不可能。”

陶青一句接一句，早将陶铁心理击溃。

陶铁变得惊慌无措，他更没想到陶青居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陶铁不知道陶青后面的话其实是在诈他。

陶青只不过根据自己知道的情况推测，然后编造了那些内容。

杂记记述繁杂，查无可查，最适合用来诱诈。

陶铁外形并没有变化，而且陶铁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换个人并没有这种可能。

即使是换人，也不可能换得一模一样，连身上印记都完完全全复制。

陶青今晚晚饭确认过，陶铁左手手腕中央有颗红痣，确实是陶铁没错。

既然不是换人，那么只有换内里的了，那就只能是虚无缥缈的三魂七魄。

更重要的是，陶铁，他的三弟，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到需要这么大动干戈。

小陶村已经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了。

不是因利，便是偶然。

陶铁没想到陶青知道那么多，心理防线再也抵不住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把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原身陶铁去了哪里。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死也死得干干净净。

不过把那晚和李吏的梦中对话隐瞒了。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一想说，就找不到词，怎么也说不出来。

陶铁猜，估计是李吏做了什么，也就略过。

“我弟弟之后投胎的地方如何？好不好，能吃得好穿得好吗？”

陶铁挠挠头，有些抱歉地看着陶青，陶青看不见，“我也不知道，那位大人没说，只说了投胎到了我之前那里。”

“你之前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陶青没想到陶铁来历是这样，心中大骇，面上不惊，顺着往下问。

陶铁说起自己生活过的地方，简直是有说不完的话了。

“比起这里可好太多了，衣食住行教育等等和这里比都没话说。”

“到了年龄无论男女，国家免学费随便去读书。白米饭想吃就吃，吃不完还会丢，我再也不浪费了，除了白米饭还有很多吃的，烤鱼，龙虾，蒸排骨，糯米饭……”

陶铁说起其他都是一笔带过，说到吃的就滔滔不绝起来，叽里呱啦列举一大串吃的，还时不时舔舔嘴唇，仿佛说到那些吃的就尝到了味道一样。

陶青看得好笑，心道，“虽然是个来路不明的鬼，恐怕也是个贪吃的小鬼。”

又想到陶铁来到这里之后过的日子，对陶铁语气温和不少，“我弟弟也会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陶铁这个可以确定了，“投胎到了我那里，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再差也能有学上有饭吃，好一点的零花钱都花不完……”

陶青愣了愣，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心里念道，“那便好。”

从陶铁话中，分辨信息真假的能力还是有的。

陶青站起身，对着陶铁道，“走吧！”

陶铁被揭了底，不敢反对，赶忙爬到床下穿鞋，跟在陶青后面。

陶铁跟着出了门，一步一步跟在陶青后面走着，不敢多问一句。

二人到了祠堂里。

陶铁一愣，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只能跟着陶青跪在陶家先祖牌位和陶家长辈以及原身父母的牌位下……

陶青磕了三个头，陶铁赶忙跟着，不敢有一丝含糊。

只听陶青说道，“陶氏子弟陶青携弟陶铁敬拜，望先祖护佑。”

说完又是一拜，陶铁战战兢兢跟着，没听清陶青的话，只继续磕着头。

往时这会儿陶铁早就睡得香甜，可惜今晚被惊吓到了，一点睡意都没有。

二人从祠堂门口出去。

陶青转身，看着陶铁，月光下，是一张清秀，还带着稚气的脸，正色道，“从今以后，你就是陶铁，记住了。”

陶铁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陶青知道陶铁为什么道歉，没有安慰，接下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而归。

到了房间，陶青点起了火烛，陶铁也乖乖站在一旁，不敢像往日那样直接就爬到床上睡。

陶青看了看他，说道，“既然睡不着了，那就过来吧！”

陶铁蹑手蹑脚过去，按照陶青指示坐在了书桌前。

陶青拿出一张白纸，又把笔递给陶铁，又将一篇文章放在前面，示意陶铁跟着抄一遍。

陶铁握着笔，不知道怎么下笔。

他虽然是文科生，但是没有认真学过毛笔，他的毛笔字比初学的孩童还不如。

陶铁讷讷看着陶青，不好意思说道，“我不会写毛笔字。”

陶青没有露出任何意外表情，好像早就知道一样，“你写就行了，从今天开始，你每晚都写一张，直到我觉得合格。”

陶铁呆愣住，“每天写，写到合格。”

陶青就回了一个字，“写！”

陶铁从这个字听出了陶青的不容商量。

他知道已经没有办法避免了，只能握着笔，从第一个字开始写。

陶铁一笔一划写着，好不容易写完一个字。

陶青拧紧了眉毛，脸上露出不可置信，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字一样。

陶铁字写得大，才写到一大半，纸已经满了，他打算再拿一张纸接着写，拿纸的手被一只手按住。

陶铁疑惑看着陶青，表情好像在说“不是你要我写吗？怎么又不给写了。”

陶青写的时候已经预计好了，将字写得足够大，没想到陶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陶青面无表情接过笔，又把白纸拿走，走了出去。

陶铁挠挠脸皮，不知道什么意思，不敢问不敢动。

陶青回来之后手里拿着一碗水，对着陶铁说，“你先拿水练，等能写字了再用纸张，免得浪费笔墨纸张。”

陶铁下意识想说我能写字啊，只是不好看而已。

但是当目光抓到自己写的字后，又看到陶青写的，对比惨烈。

一个像印刷艺术字，一个像鸡爪子在雪地里勾出来的，非常识相地闭了嘴。

陶铁听话拿着洗干净的毛笔，沾着水，一笔一划认真抄着陶青写的文章，他都没有注意陶青什么时候去睡觉的。

他写了一遍又一遍，已经快要把那篇文章背下来了。

他觉得他的眼皮好像黏了胶水，上下贴得紧紧的，分也分不开，头也越来越重，之后就啪嗒一声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