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风暴
“船长!前方是风暴与漩涡!上帝,我们真要过去?”
“你的船长并不聋!而且,他有望远镜!”手持单筒望远镜的海盗对白胡子船员的惊恐有些不以为意,他可是纵横于海洋的开拓者。
黑眼圈内的死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咧嘴大笑,一口微黄的白牙被雷暴的闪光映的发亮。
“船长!海图也受到了影响!”唯一的船员急切的奔跑,将一卷羊皮纸递来。
随意的将海图抖开,船长又拿起了身边货厢上的朗姆酒,猛灌一口。
文字显现于海图之上:未知海域,有迷失风险!
嫣红的字迹像是鲜血写就,但船长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眼皮卷丢回了白胡子手中。
“船长,迷失方向——”
蜡黄的脸上再次浮现笑容。
“当然要迷失方向,才能到达任何人都无法寻觅的地方!”
“哦,风暴!威尔克,启程吧,面向迷途!”
“是!船长。”
白胡子拨开一具具悬挂于船体边的哀嚎的诡,双手发力,将沉于海洋的船锚拉起。
让夜幕作帆,轮齿为舵,晃晃悠悠的船长带着他唯一的船员与他心爱的海盗船冲向风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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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猫优雅的走来,它直立着于晷面上站定,厌恶的看了眼摔成一摊的船诡,又仰头看向张希。
“表演赛不错,小渔夫,差点将我也骗了去。”
淡黄的蠕虫蜷缩在猫的眼眶之中,塑造了它的瞳孔。虽然距离较远,但晷针上的张希看清了那两条蠕虫。
他没说话,只是警惕的望着那似人的黑猫。
“如此冷漠啊,真是心寒,”猫用爪子捂住了腹部,口腔开合,“可怜我还担心你被打死,在你断腿时叫停了那章鱼呢!”
没人应声,猫自顾自的讲。
“癔症还真是厉害,将我也骗了半晌。那黑鬼与红衣娘也是多管闲事,让这简单的小实验变得如此混乱复杂。”
“啊,你在等雨?好吧,我也等等。”
猫扭曲着膝盖坐在了铜锈之上,不过没一会,猫的尾巴突然抽了它脑壳几下,这引起了猫的不满,因此它更换了趴伏的姿势,将那不属于它的尾巴压在腹下。
或许是耐不住寂寞,黑猫再次张口:
“小渔夫,讲实话,不如你走一趟晋升路,让我收拾些数据,如何?”
“莫忧虑我害你,所谓‘与朋友交,言而有信’,你若帮我这一次,日后如有所求,尽管找我,你看如何?”
风暴中,只有懦弱的邮轮在起伏的浪涛间颤抖。若江河决堤般的雨水倾倒,掩盖了汇聚的雷光,狂风怒吼,似有拔山之势,震人心弦。
只是啪的一声轻响,邮轮的壁障便已破碎。装着乘客的船舱像被暴力掀开的罐头般,将腥臭的诡肉酱泼洒入梦海之中。
晷针上的张希被暴雨溶解,似是从未出现过。
“小渔夫,还请留步。”
黑猫跃起,指爪交叉,行了个不知何处的礼,又对着吹临其身的暴雨,弯腰叩首。
所祭何方?所求何事?无人可讲。只是那灵巧的猫儿一磕头,风暴便似是晃动的投影幕布般远去了几分,连那震耳欲聋的雷鸣雨啸也渐渐模糊。
黑猫抬起了头,面上无悲无喜。
“小渔夫,敬神只需三叩首,若是还未能定心思索,待我拜完,怕不是雨水不存,尔命堪忧啊。”
贯连天地的雨幕中闪过一丝艳红,一把黑针携着流水,向黑猫的眼瞳刺去。
并未出现时间的波动,那双膝跪地的黑猫似是有界定状态能力,只在黑针接近时诡异消失,仿若于此世间被突兀抹去。
将——
金铁交鸣声只是短促的一响,便没了声息。
张希的身形隐匿于雨幕之中,看到黑针试探无果,他又纵雨成刀,欲图试试这邪门的黑猫能消失多久。
幽幽声自邮轮传来,似是那破损青铜船的悲鸣。
“小渔夫,不会是想用雨点将我砸死吧?”
黑猫现身,却已在梦海之上。它轻松的踏水而行,于回旋的风暴中划出一片波澜不惊的水面。
“‘持利器可伤人,掌天象而预始末’。小渔夫,你若是只有这般本事,那可怪不得我了。”
黑猫像是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一只猫眼中的金虫爆裂,只是炸的猫头轻微后仰。逆势前倾,颅骨与梦海相触。
第二拜——
恐怖的黑暗自梦海腾起,张希看不清那黑色的本貌,只凭本能挥雨抵挡,红衣下,银色的诅咒飞速燃烧,却看不见任何成效。
无法认知,便无法描绘。除了漫天飞雨,张希已没什么手段。
更加糟糕的状况出现,当白雾自海面升起时,张希便意识到,癔症失控了。
即便早有防备,他依然难以置信——那灿如玉石般的鹿角轻易的刺破梦海,无法压抑的臆想伴随着梦的奇幻蔓延。
呦呦嘶鸣声化作思维的波纹,却于梦海上掀起了倾天巨浪,于此刻,张希的思维阻塞,失去了构想的能力。
没有任何感官上的不适,他只是痴傻呆立于雨幕之中,无法去想象任何事情,如同一件僵硬的存储工具般,仅接收着暴雨中的信息,却对这些刺激无动于衷。
“莫不是陷入思维死亡了?”梦海上漂游的黑猫饶有兴趣的念叨。即便是瞎了一只眼睛,仍然探头探脑的寻找着雨幕内的红衣。可不知何时,那红衣似乎不再鲜艳,而是染上了一抹黑白。
雨点自无序转向规整,它们向着梦海砸落,压住了翻涌的海浪。暗沉的远天染了浓墨,愈黑了几分,可雨水由狂风舞动,竟亮的发白。
应该是有过钢琴声的,但那琴声太过短暂,只是像放入浓汤中的白糖,一触水,就融化无影。
风暴中心,气旋冲出的空旷地方,怎会无声?
就连原本悠然的黑猫也毛发炸起,尾尖飞快的左右拍打着梦海,躯干弓起,胡须摇摆。
谁能料到,以乐声作为序章的阶梯,竟诡异的走出了无声道路。
猫焦躁的收缩着指爪,想到了自古流传的谶言:“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想来猫眼中那虫也曾是位能掐会算江湖术士,如今半步入土的年纪,却做出了个大乌龙。
能成吗?虫不知道,只是操纵黑猫的躯壳,它也无能为力。
意识的晋升是怎样的?张希说不清楚,或许坤告诉他的那些晋升要素是对的,但细想来,他自己好像并没有走上‘正途’。
张希觉得他大抵是吃错药了,脑袋空空,可行为举止却愈发疯癫。他胡乱的开合唇齿,四肢向一切可触碰的物体敲击,一番举动,却没有任何成效。
他想要什么?
——声音。
他很难受,压抑的安静折磨着他。他听不到风声,因此觉得呼吸只是徒劳;他听不到水声,因此受尽干渴的折磨;他听不到自语,因此疯癫的想,他或许从未思考过。
癔症短暂的剥夺思绪为序章的钢琴曲提供了安静的引导环境,却于此偏差下,成为了压倒骆驼的稻草。
墨色的楼庭在张希的身边建起,他却似是盲人般跌跌撞撞的行走。张希能看见,但想不到躲闪,便是锋锐的怪石将他的血肉撕裂,便是难行的阶梯让他摔得筋骨断裂,他也只会摇晃着游荡。
黑白的院落凭空凝聚,似是失去色彩的画卷般。张希这楼院应是有几分熟悉的,只是如今无法思考,也只能顺着地势随处翻滚。
无声的翻滚许久,直至遇上一个孤零零的亭子阻挡,张希才停下。
他茫然的抬头看,看那竖立的四根柳木立柱,看那翘起的檐角上系着的铜铃。
张希瞪大了眼,他看见,铜铃罩下的那条黑色细链末,一只小球闪烁间,敲在了铜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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