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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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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举火

当嘈杂之声消弭,当蓝色的火焰自心脏涌出之时,世界都为之一寂。

冯妄站在梦土上,具象的人格环绕着他。

冯妄看清了人们——熟悉的相貌,熟悉的声音。所有的面孔都是冯妄记忆中的人,那些人所具备的品格在梦土的催化下让人格们带上了熟悉的面孔。

树林显现了它们的真貌,童话中所描述的阴暗丛林在现实的白桦面前显得如此‘可爱’。那群狂妄而又贪婪的疯子并不忠诚于扮演一个外表唬人的童话环境,但它们看到了蓝火。

白桦不安的抽动着,环状的肢节颤动着,它们无法理解渺小的火焰为何会燃烧,幽蓝的火光令它们感到惊疑与不安,它们叫嚷着,被焰尖灼烧着的粗劣伪装如冬日的枯草般无力,它们现出了原型!

“不,瑰丽的火焰为何会逃出油灯?”优美的树放弃了自执仪态。它们恐惧着——压抑的空气正在被消灭,它们决无法容忍反抗的火焰夺走它们被视若珍宝的温床!

混乱的决议在草草批案后终止,白桦们悲悯地,滑稽的扭动着将一棵腐败的老树点燃,它们看着无头的尸身于烈火抽动,不顾滚滚黑烟,贪婪的吸吮糜烂的、升腾的香韵!

黑色的灰烬浸染了它们的身躯,剥落的皮屑漫天飞舞。黑色的树木抽动着,癫狂地挥舞着枝杈——它们如毒蛇般交叠缠绕,似蠕虫般延伸,于野兽的嘶吼中扑向那颗微微颤动的心脏。

人格们就像是真的活人——一样在面对如此灾难中软弱无力。

人们怕了,但他们只能用泡沫般的勇气的掩饰自身的懦弱,可一个泡泡又能持续多久呢?

“看到火光的人,向我靠拢!”冯妄高喝道。

无助的孩童朝光源聚拢,黑暗的蛆虫却畏惧于他的无私,阴影中开始响起质疑声。

“火光会暴露我们,快将火焰熄灭!”瘦削的人嚷道。

白易的‘思想’目睹着这场故事,他看向于冯妄用手托举的蓝火,一股浓浓的悲郁自心头泛起。

(时间到了,勇敢的、美丽的勇士高举着火焰,带领着他深爱的人们,冲向了黑暗的树林。)

泛黄的纸叶上,羽毛笔再次书写了他的故事。冯妄安静的看着黑色的字迹于昏黄的烛光下显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他对所有人说:

“我们走吧。”

一场面向绝望的冲锋已经到来。他冲在所有人的前面,高举着焰火,为后来者照亮前路。

所有人如同着魔般跟随着他,生存的本能让他们不再犹豫。狂风吹来,冰冷而诡异,但他们依然向前冲着,尽管肌肉在战栗,尽管内心在恐惧。

黑树们惊奇的观察着人群的洪流,看着他们如迁徙的蚂蚁般冲锋。黢黑的树枝相互碰撞,带着嘲笑声再次将一棵老树点燃。

白桦有很多,不是吗。

无尽的黑树再次将一个个壮实的羔羊从人群中拖走,它们饥饿的将细密的树枝从人的手背刺入静脉,再沿膨胀的血管疯狂的生长。刺骨的疼痛让一个壮实的男人疯狂了,他一把扯出枝干,将双手的皮肤一同撕下。

迸溅的血液如同打翻的菜肴,令黑树们发怒。粗壮的根系自男人的双眼刺入,想要将猎物的大脑摧毁。

男人癫狂的大笑着,嘹亮的笑声将树林震的嗡嗡作响。他高声叫道:“‘举火者’,点燃我!”

浸染鲜血的心脏被他用左手挖出,逸散的火星飘落其上,他一把将树枝搂过,用点燃的心脏狠狠拍向黑树们。

幽蓝的焰火依附于陌生的器官,火焰肆意的点燃着闪避不及的树木。

当树木的“牺牲“不再可控,它们怕了。

无数濒死的勇士效仿着先驱的举动,一颗颗炽烈的心脏如炮弹般击向黑暗的树木。烈火是英灵的庇护,让奔跑的人们不再陷入泥泞的沼泽,让疲惫的人们不再受寒风的侵蚀。

或许,文明便是火种,在这样一场冲锋中,有人倒下了,但他们并无怨悔。在野兽撕咬着血肉之时,他们所做的并不是安静的、无力的死亡,他们让滚烫的鲜血撒向四周——以吸引更多的秃鹫——用尸体与恐惧督促着同族们逃跑的更快些,成长的更壮些。

突然,嘹亮的啼哭声响起,人们都听到了这声啼哭,它清脆、稚嫩却饱含着并不归属于这死地的力量,它像是来自灵魂——高昂的宣讲着苦难与不公,它的小主人——仅仅来到这个世界四十天的孩子,用这一声并不合时宜的呐喊,宣告着生命的顽强!

千年前,婴儿用啼哭声佐证了人类的统治,千年后,当人群再次逃离树林,奔向草原,他们仍会先祖一般,开阔求生之路!

黑树们愤怒了,真的出离愤怒了!它们同样听到了啼哭声——那刺耳的、恶毒的声音!他在嘲笑——懵懂的孩子在用独有的歌声嘲笑着黑树们的无能。

它们甚至无力杀死一群玩火自焚的猴子!

‘故事’正是这样,但现实怎么可能这样?

枯骨堆砌的沃土正在人群的践踏下凝实,失去了蓬松的土壤,窒息感已经扼住了黑树们的咽喉。它们不能再等待了。

优美的树们再次发声,如铁铲摩擦地面的噪音令盲目的树陷入了语言的糖衣。他们听到了这首赞歌:

“神将肋骨掰下,种植无忧的乐园;

美丽的树钦慕神,把根须植入祂的肾脏;

祂曾在沃土上舞蹈,伸直的双手向往着夜空;

直到枯瘦,直到疲乏;

为何不安睡?为何不沉沦?

盲目的树,别再奔逃!

草原是陷阱,唯有树林庇佑着安康;

相信我:

独立思考会诱使偏见,群体的智慧才能构筑抵御灾难的坚墙;

相信我们:

我们都是白桦,我们何必奔逃......”

人格们的面孔渐渐消失,他们如白桦般站立,已经无法跟随火焰。

“真是驴唇不对马嘴的难听诗歌啊。”冯妄呢喃着。

冯妄的身后只剩下几位人格,而化为黑树的白桦们却将他们团团包围。

蓝色的火焰仍在燃烧,但作为柴薪的冯妄却所剩无几。

他低头,看了看空空的腹腔。

“哎,‘举火人’,别着急。”

冯妄身后的一位人格上前,他的五官几近消融,却有着普通人无法匹及的冷静。

冯妄看着他,眼中映射的火苗跳动。

人格,成了人。

没有询问,但冯妄已经猜到了一些。

人走上前。他失去了眼,因此白桦中不再有光;他失去了耳,因此树不再知道声音;他失去了口,因此贪婪与进食被黑树所回避......

直到,人的七巧去其六。

人消失了。他像是强行插入故事之中的木偶,在完成使命之后被抹去。

冯妄再次高举火焰,但这次,白桦仿佛平凡的树木般安静的树立。

(黄昏来了。在一片金黄的草原上,英勇的骑士快活的笑了。)

(先民们奔向远处肥沃的土地,他们用力嗅着充满着希望的、自由的空气,快乐的欢呼。)

(沉浸于未来中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尤里的倒下。那位令人敬爱的骑士就这样永远的沉睡在了远方的梦土。)

(好了,睡前故事讲完了。)

(孩子,该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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