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湿帕子净面的，梳头的，换衣服的，三个丫鬟各司其职，不一会儿就给江新月收拾妥当了。

刚收拾好，秦妈妈就带人来送早膳。

看着鱼贯而入的下人把各种吃食摆了一大桌子，江新月直叹夸张，夸张，太夸张。

就这，秦妈妈还笑着说：“主子交代了，夫人要好好补身子，奴婢不知道夫人的喜好，就各种口味都准备一些。

若夫人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奴婢。”

这还是早饭，打眼一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已经齐全了，江新月想不出自己还能再要什么。

见江新月没有吩咐，秦妈妈又道：“今日上午京城金织坊的绣娘来给夫人量尺寸，到时候带成衣过来，夫人尽管选。”

江新月都一一应了。

秦妈妈安排了几个小丫头留下伺候早膳就要走。

江新月叫住了她：“秦妈妈，咱们府里有大鹅吗？”

“大鹅？”

秦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新月道：“我自己想做个鹅毛枕头，若有大鹅，就去拔些鹅毛。”

秦妈妈反应过来，道：“这又何须劳烦夫人亲自去，我叫人拔好送来便是。”

江新月道：“那倒不用了，这个要自己做才有意思。”

其实她只是觉得长日无聊找点儿事做。

秦妈妈也不勉强，说只要夫人愿意随时让悦心她们带着过去。

安排妥当，秦妈妈带人走了。

江新月招呼自己的三个丫鬟跟自己一起吃饭，三人一开始都不敢坐。

还是江新月说她们不陪自己一起吃，她就不吃了，三人这才各自搬了个小绣凳，斜着身子，只半边屁股坐下一起吃。

江新月爱热闹，三个丫头也都是十七八岁正爱热闹的年纪，不一会儿就一起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对了，我刚才忘了问秦妈妈，我如今来了府中，是不是需要去见见——呃，大人的其他夫人？”

江新月咽下最后一块梅花酥，看着悦心和采薇。

虽然相处时间短，但悦心和采薇都觉得这个主子没架子，人又长得好。

而且，她们还听说昨个夜里她为了救红玉命都不要了。

大家都是丫头，能有主子这么为一个下人舍命的，她们既羡慕红玉，又敬重江新月，所以心里对江新月都有亲近的意思。

听见她这么问，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夫人，咱们爷后院里没有其他夫人。”

“没有？”

一个奸臣后院能没个女人？

“是啊夫人，夫人可是咱们爷的第一个夫人。”

“那，家主有外室？”

狡兔三窟，怕那些刺客误伤他的心上人，把心上人藏在外面，也未可知。

荀千夜就不是个简单的。

俩丫头想了半晌，都摇头：“并没有听说主子有外室，主子平时事多，想来没有时间置外室。”

想起昨日荀千夜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江新月心下有了三分相信。

这厮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亏他忍得住！

此时，色中饿鬼还在崇仙殿门外徘徊。

宣德帝的贴身太监永福已经来了三趟，说是皇帝尚未起身。

“荀大人，给您搬把椅子吧？”

永福有些不忍。

荀大人腿上有伤。

“不了，永福公公先去忙吧，圣上起身了知会一声即可。”

等皇帝起身，没有坐着的道理。

永福走了，频频回头，暗暗叹气。

也就是荀大人有这个好耐心。

永福刚走，荀千夜就见崔嬷嬷急匆匆过来了。

走到荀千夜跟前倒头就拜。

“荀大人，求您救救皇后娘娘吧！”

皇后常病，这不是宫中的秘密。

荀千夜自知她病根何在，只不好说，问她：“御医们怎么说？”

崔嬷嬷抹了把老泪：“荀大人，御医们还不就是老一套，说是气血两亏，好生将养。

可这都一年多了，娘娘还不见好，小殿下也——”

“小殿下怎么了？”

荀千夜忙问。

“小殿下咳嗽七八天了，一直不见好，还望荀大人跟陛下求个情，请宫外的神医给娘娘和小殿下瞧瞧。”

东方朔跟荀千夜关系好，京中人人都知道。

崔嬷嬷确实是想请东方朔入宫诊脉。

只是，外男不得入宫，若要事成，还得求荀千夜。

若只是皇后娘娘，荀千夜倒不便插手，因为他知道皇上一定不会允。

但殷君熠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又是皇上亲生，他不能不管。

默了片刻，荀千夜方道：“崔嬷嬷起来吧，我只管去求皇上，至于圣上能不能允，本官就做不得主了。”

“谢谢荀大人，谢谢荀大人！”

饶是如此，崔嬷嬷依旧千恩万谢地去了。

世人不知圣上与荀大人的关系，可是她跟着娘娘这些年，多少知道一些。

荀大人的话，皇上一定听得进去，娘娘和小殿下都有救了。

终于，荀千夜跟着永福进了崇仙殿。

“千夜，你来了，先坐！”

宣德帝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隔着纱帘，荀千夜隐约能看见宣德帝身前站着几个奶娘。

他喜欢吃人乃，他知道。

这是他的病。

如果当初知道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一开始他就不该同意。

如今的奶娘已经不经过他手挑选了，据说都是皇上叫人私底下特意为自己培养的。

他也想劝，可是每次看他哭着说“千夜，朕又梦见母妃了”，他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终于，宣德帝走出了纱帘。

他衣冠不整，头发没有梳髻，而是像个刚沐浴后的妇人那样披着。

一件袍子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皮肤。

再加上他长相清秀，身形纤瘦。

这谁能相信是大周皇帝？说是个小倌儿还差不多！

荀千夜看一眼都觉得眼疼。

“千夜，朕，朕昨晚梦见母妃了！”

荀千夜皱眉，又来了！

可他是君，他是臣，他也只能听着。

“……母妃她叫朕躲起来，叫朕不要看，可是，千夜，朕不敢躲，朕连眼睛也不敢闭。

……朕对不起她，朕当年对不起她，现在还是对不起她！”

“明明知道是那些人毁了她，可是朕，朕没用，朕连发兵都不能，朕窝囊！

千夜，朕想母妃了，想母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