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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侯门一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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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侯门一入

雾敛还记得那日,她听了一夜的风雪折竹声,第二日早早醒来,提着裙裾穿过回廊要去梅园折梅,走至回廊下却注意到大门早早开启,有家仆扫着门前积雪。

昨夜雪下得异常大,现在也没有停下,簌簌落落飘了满院,白茫茫一片。

她好奇上前问今日有何人造访,为何现在就扫积雪,可家仆支支吾吾,似乎是不愿回答,这让雾敛愈加好奇,追问不止。

撒盐化雪的婢女面上有些惴惴不安道:“府君说今日有贵客前来。”

许是父亲官场上的往来。

雾敛作此番想,折转身去折梅。

当她抱着几段梅回来时,见到父亲在内乔家的一众人齐齐跪在将洒洗过的院子里,乌泱泱一片。

雾敛抱着梅,虽一时不解发生了什么事,但立身站在众人面前的人显然是天家打扮,她缓步过去,抱着新鲜的梅花枝跪了下去道:“乔氏雾敛,有失远迎。”

雾敛跪下后不多久,听见头顶传来宣召的声音,尖刺入耳。

“乔氏雾敛贤淑,蒙圣上喜爱,下旨于三日后进宫,封婕妤。’’

雾敛听宫人宣读完这句话,一时间脑袋空空,斟酌了这句话后旋即内心情绪翻涌,圣旨宣她入宫?

雾敛张口欲辩白,却又不知说些才合时宜。

下旨的是当今圣上,若有不满,便是抗旨。

雾敛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世上有不可违之事,她抱着才折的梅花,梅花幽幽冷香传进她的鼻间,清幽惹人。

霎时雪大了起来,一片片落在她的肩上,发上。

宫人将诏书收合递与雾敛面前,她的目光纠结几番,内心犹豫着要不要接,可是不接,她又能如何呢?终是缓缓伸出手接过了这来自天家的诏书。

宫人走后,乔府久久无声息。

待车马声绝于耳,乔府的人才先后站起来,个个各怀心事,看着雾敛面面相觑,不解雾敛内心的人却想着,能嫁进天家,怎么不是好事呢?

跪着的雾敛却愣愣将诏书又打开,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失神将怀抱着的梅花掉落在地。

雪继续落下,落在诏书上,将婕妤二字洇开。

怎么才过了一会儿,竟有已过千年之感。

雾敛三日未进饭食,上京的冬日湿润,她的唇角偏干出了燎泡,她这番模样自是让乔府上下着急。

乔府府君拟了奏疏让陛下收回成命,一进宫便是三日未出,听见这消息是在又落夜雪的腊月二十七。

雾敛再忍不住放声大哭,葱白般的指节死死攥着被衾,泪水流下痛苦至极。

她是要成亲,可为何不是他?

雾敛出嫁那日天色极好,屋檐上的积雪化水滴落,天空澄蓝如若春三月,日头高悬,结冰了的湖面上映着这久违的暖光,光影斑驳。

浣纱女凿开了湖面浆洗着轻纱,不知怎么竟然哼出了“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多么讽刺,大红轿辇里雾敛闻声伤情,手里握着喜扇,看着婚辇里铺天盖地的红,只觉得异常刺目。

不知走了多久,队伍不知为何停了下来。雾敛未做细想,只听见轿外有一爽朗声音传来:“顾江风祝娘娘进宫后永沐恩宠,与圣上修百年之好。”

雾敛失态,扯下了盖头跳下婚辇,眸中神色哀伤,拖着繁复的婚服走至自称顾江风的男子面前,欲语泪先流,她伸手欲去触碰顾江风衣袖。

后者却后退,面色隐忍,躬身礼节:“娘娘万福金安。”

不,不该是这样的。

雾敛摇头,泪水似断线了的珍珠,夺眶而出。顾江风原该是乔雾敛的萧郎。

皇城内喜气洋洋,钟声不绝,到处充满嫁娶的欢乐意味,华宴初成,世人道圣上与乔氏雾敛是上天恩许的良缘。

雾敛行尸走肉般由牵礼人引领着完成所有礼节,饮合卺酒时,雾敛失神未及时端起酒盏,回过神来,透过红盖头,只隐约瞧见一只指节分明却不显得瘦削的手端着酒盏作势递与她,雾敛缓缓伸手接过与之交臂饮酒。

最终礼成,前来观礼的人喝彩声不绝于耳,有人高声祝圣上万岁娘娘千岁,雾敛只觉得吵闹。

有人吟诵了诗句,大抵是百年好合举案齐眉之类的官话,这话在雾敛听来是恭维,那位圣上却听得十分高兴。

身边站着的人极高,雾敛只及他胸前。殿外是风雪不绝,殿里灯火融融,透过红盖头往外看,朦朦胧胧好不真切,天家喜宴烛影摇红。

雾敛只觉得是一场梦,可是方才饮下的合卺酒又让她不得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今日朕高兴,与众爱卿不醉不归。”

天子心思无人敢去揣测,无人敢言今日是圣上与乔婕妤大喜之日,为何与群臣宴,且不醉不归呢?

不知他人作何想,雾敛心下却是雀跃不少,什么新婚夜,她原本也不在乎,她实在是厌恶得紧。

因圣上有旨不归,所以雾敛也不用侯君来,到了寝殿便有宫仆伺候她取下凤冠换下朱裙沐浴。

夜深,雾敛屏退众人,她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偌大的寝殿没有半点声息,龙凤花烛在静静燃着,案几旁的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可雾敛自心底觉得寒冷。

不过短短一日,她已由乔家二女变作陛下新赐的婕妤。

夜气方回,雾敛无眠,索性起身在窗前的案几前铺纸勾勒,因思绪杂乱,落笔不成文章,想起了顾江风,今日可能是此生相见的最后一面,不禁悲从中来。

雾敛提笔镇纸,端坐案前,抬眼看了看窗外,是独属这宫城的无边幽暗,隐约还能听见大殿上喝彩的丝竹管弦声。

她垂眸落笔:“今宵飞雪明灯,明月远,鼓声近。别后两袖风尘,弱水深,苔痕浅。”

寒风透过窗棂刮进来,一夜北风呼啸。

雾敛握笔的手已是冰凉,她胡乱走笔,借着情绪将那些涂抹得不成样子的上好的宣纸揉得皱皱巴巴。

龙凤烛依旧在静静燃着,烛泪滴落。

许是饮的合卺酒后劲上来,雾敛眼眸合了几下,欹身歪倒睡在案几上。

雾敛睡着后不久,有一人推门进来,门开后,平铺一地月色。

他走近雾敛,动作极轻,生怕吵着才睡着的她,他还是着着今日的吉服,玄纹云袖,金绣繁丽的长袍,衬得他雍容华贵,如缎带般的长发垂至腰际,剑眉下狭长的眼眸看不出神情,带着珍视,又好似带着终于得到至宝,又怕后者愠怒的不安。

她的眉头紧锁,看起来仿佛并不开心。

他微微叹气,他本就是半道上将她攫取过来的。

他伸出手勾去雾敛贴在侧脸的青丝,雾敛被弄得脸颊发痒,抬袖去挠脸边,被她长袖盖住的宣纸飘落在地。

少年天子躬身去捡起来,看清纸上几个簪花小字,脸上的神情晦暗难明,长风吹进,他从心里打了寒颤。

他弯腰将雾敛抱起送至榻上,替她掖好被衾,立身低眉看她睡颜,许久,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那篇小字折好放至她枕下。

他站在床边,低眉看着她:“雾敛,我试过了,但是我没有办法。”

说完这句难懂的话后,少年天子转身合上门,在寒夜里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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