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定宛若得了圣令一般，忙一溜烟掂着小碎步出去了。

轻音羡慕不得，刚想上前请命离开，不料被那欢耳占了先机，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小家伙已是飞升至桌脚半空处，一个急旋，随了常定而去，完全忘了自家小主尚在殿中。

“这个小叛徒...”轻音不禁暗暗啐了句，“枉费我给的灵芝仙糕了，竟养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不过骂归骂，轻音也能理解欢耳所为，它素来胆小，又是外域而来的低阶灵宠，平日里说话声音大了些都能惊着它，更别说慕白上神的乍然出场了。

“父亲是有要紧事吗？”

乘灵又上前两步，正好替外逃的小家伙们遮挡了视线。

慕白上神端起茶盏点点头，又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示意她一并坐下。

轻音已习惯父亲的轻视，自觉闪退一旁，盘桓着寻个合适时机离去。

“跟着诸位尊长修行已久，眼下可有困惑之处？”

“早前困顿不少，多与师尊交待，有时候当下即解，有时候需得等上一等，总是能解的。眼下...暂无要紧之处...”

乘灵并未坐下，只与轻音分作两处站着。

“你悟性高，又勤学，再往上不过是近期之功。”慕白上神将轻轻抿了口茶汤，望着常定远处的背影，道：“我想着明日崇明殿术修，你可去一趟...”

“我？”乘灵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同样惊诧的还有杵在门口的轻音。

这万数年来，莫说与外族同修了，便是九层天内同族之间的术修、武学切磋事宜，父亲都严禁乘灵参加，外苑的人一度认为慕白上神替乘灵寻访名师是为了哄瑶光上神开心，二夫人尧乐云更是愤愤不平，着内殿女使在后苑中放出不少酸话来，引得其它围观群众纷纷议论...据说连天帝陛下也惊动了，私下劝慕白上神：“你如今子嗣多，又有四位主宫夫人，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莫因一己之私断了七姑娘和兄长姐妹间的情谊。”

可慕白上神彼时心意已决，一句“老七年幼，悟性待扶，同堂研修恐乱了章法”就算打发了众人。

到底是内府家事，天帝陛下奈何不得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

如今万数年过去了，族中人多已淡忘此事，乘灵也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也不知父亲为何会换了心思？

慕白上神也不急，转身将那茶盏轻轻放下，又随手捡起一块桃花状的点心浅尝起来。

见乘灵似有犹疑，悠悠道：“你不必急着回我，左右这场术修大会要持续一段时间，为父不过想着你能亲身感受一下外族术法道行，以便日后突破修为桎梏，更上一层罢了。”

“若是能近身观摩自然是好，可万一...”乘灵隐隐有些担心。

自万年前默台误伤常春之后，她已不敢贸然与人对战，唯恐再生出些是非乱子来。

“你那几位叔伯师尊平日所教终是大家之道，归根到底源自一派，不过内力修为之别...这次崇明殿内多是外族，你且瞧瞧他们的术法路子有何可借鉴之处，无须同人切磋比试。”

慕白上神仿佛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宽慰道：“若届时有人邀你切磋比试，随意找个理由拒绝就好，不必顾及其他。你只需记住，无论发生何事都有为父替你兜着。”

“灵儿明白。”乘灵点点头。

父亲说得没错，天族中的几位师尊虽各修各道，擅长方向也各有不同，然则阶品修为却大致相当，都是入了大成级的上神，教习方式也基本以九层天制的理论文本为主。乘灵自觉近期道性心法皆不得要领，以为进入了新的修为瓶颈期。

自过少乘级之后，她便再未与人对弈过，所以修为到了何种水准，她也不知，随学的几位师尊也只说“内为可，待精进。”

现下她已是正神之资，再往后便是中神偶合级。

而想入中神之列，需得经陛下首肯，先去异域迎战四大灵兽。乘灵有意前去试试身手，却被慕白上神断然拒绝，只道：“你年岁尚小，能过少乘级已是幸运，再往后还得下苦功。按先例，少神入中神至少得五万年之久，你悟性虽强，但基础却不稳固...且先定一定心思，切莫一味贪快”。

异域之兽凶猛，若无十足必胜把握，谁也不敢冒然前去。万一碰到两大灵兽同时出没，则万年修为或可毁于一旦。

因此，出于对各族生灵的护佑，天帝陛下极其看重这块灵地，数万年来一直安排上将天兵守卫此域。

乘灵心中虽留有遗憾却也听劝，仍日日随诸位尊长苦修，暂时断了此番念想。

“当然，为父只是提议，去与不去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思，莫有心里负担才好。”慕白上神语气分外柔和。

桌上的茶饮尚有余温，殿外的女使未来得及更换茶盏，只远远地在殿外候着。

轻音心里五味杂陈，盯着鞋上的细黄麦穗丝带发着呆。

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同她商议过任何事情，似乎除了命令和批判，再无其它温和的沟通方式了。

“此次术修既有外族高灵在，灵儿愿前去观瞻一二，算是开开眼界...”乘灵也不再顾虑。

“好。”慕白上神点点头，抬眼看了一旁的轻音，放下茶盏继续道：“有你习叔在，自出不了岔子。遇到问题也可寻常秋、常春，他二人倒是稳妥的。”

“好的...”

轻音则是一脸同情地看向乘灵，心里暗叹一句：“哎，可惜了这大好时光哟。”她本打算趁这几日得空，再带乘灵去一趟丹鸟族呢，看样子又没指望了，“想来这段时间，灵丫头也无空闲时日了。”

“你去了以后权且先看一看，不必久留，知道外族术修的基本路数就行，修为精进与否究竟在于一个“悟”与“勤”，非数日之功可得。”

长久不与众人通修，慕白上神免不得一阵叮咛，俨然慈父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