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抿唇笑道：“今儿个，奴婢已经让银霜和银露去过了，说瞧着福贵人那个模样，就十分解气。”

苏婉柠收敛笑意，一个孩子，能够令福青歌站在云端，此刻也能将她打入深渊。

接下来，便是苏婉汐了。

当日晚间，龙炎帝处理了朝中的事情，便来了凝晖宫，说起苏轩昂卸去一身职务，归隐田园的事情。

苏婉柠默了片刻，抓着龙炎帝的手，由衷而道：“谢皇上饶过大哥哥一命。”

苏婉柠这话是出自真心，皇帝要让苏家灭门，有的是手段，苏轩昂手中的兵权纵然棘手，可有锦梵与刘凯固在，却不敢贸然出手。

龙炎帝将她拥在怀中，“朕知道你念着和他的情谊，何况老十已经查探清楚，苏瀚海犯下的事，苏轩昂皆不曾参与其中，抵多不过是个包庇罪。”他顿了一下，又将苏婉柠紧了紧，“承他照顾，朕才能遇到你，柠儿，我该感谢他的。”

许是这个怀抱比屋子里还要温暖，苏婉柠想起昔年的事情，眼角微微湿润，在龙炎帝怀中沉沉睡去。

后宫局势陡然转变，朝中更是风云暗涌，先是一直称病的刘凯固上了早朝，再接着原本隐忍的刘家人也逐渐在朝中崭露头角，与苏家分庭抗礼。

镇北王爷仍旧保持中立，龙炎帝沉默不语，任由这两股势力在朝上争得你死我活，趁机也能看出些端倪，默默记下党首，以待趁机一网打尽。

十二月一入，眼看着便是年下，宫里两位怀孕的妃嫔，龙炎帝早就下令是要大办的。

这倒是忙坏了周缕与琴嫔，虽有先例在那里，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或有不足的地方，周缕也会拿到凝晖宫与请教苏婉柠，间或遇见了龙炎帝，见他对苏婉柠的照顾有加，心中逐渐升起了异样。

苏婉柠是过来人，自然瞧得出她的心思，一面替她担忧，又一面将龙炎帝推向周缕的怀里。

十二月十五，龙炎帝歇在满霞宫，苏婉柠临窗叹息。

紫霞将才放好炭火的炉子放在苏婉柠手中，轻声叹道：“消极诶既然舍不得，何苦让皇上去满霞宫？”

“周缕与我不同，她虽然气皇帝杀了她哥哥，可到底是她哥哥错在先。”苏婉柠紧了紧袍子，紫霞立即要将窗子关山，被她阻止，“我只是担心，这后宫里从不允许真情，我是一个例子，苏婉汐也是一个例子。苏婉汐有苏家支撑着自己，我是为仇恨而生，一旦周缕醒悟过来，只怕支撑不下去。”

紫霞默了片刻，咬牙牙，终是道：“奴婢一旁瞧着，自搬入凝晖宫来，小姐待皇上不太一般。”

她虽不如锦荷那般随着苏婉柠一同长大，可也是跟在她身边这么久的人，对她的有些习性，还是了解的。

“不过是为了能够报仇，逢场作戏罢了。”苏婉柠轻声一叹。

第二日，周缕又来了凝晖宫，苏婉柠瞧出她眉宇颇见疲惫之色，让紫霞泡了一盏醒神的茶来。

“昨儿个，皇上歇在满霞宫了罢。”苏婉柠将身子拢在大氅中，声色平淡地说道。

周缕原是听说苏婉柠在宫中的种种，对龙炎帝薄情也是有所领教，只是这些日子瞧着龙炎帝与苏婉柠出入成对，正如寻常百姓家中的举案齐眉，不由得又动了心思。

到底还是少女怀春，又不似苏婉柠经历了那样多，哪里经得起龙炎帝这样软语温言的人，自然沉浸其中。

如今听苏婉柠问起，心中有一丝后怕，忙起身道：“是嫔妾不自量力，皇上原是要来凝晖宫的，只是嫔妾瞧着夜也深了，担心皇上明儿个早朝迟了，便大胆请他……”

“我并未生气。”苏婉柠示意周缕不必忧心，瞧着她坐下，方才说道：“皇上能够去满霞宫，我很高兴。如今这宫里，我能信任的，便只有你一人，琴嫔是个心计深沉的，我不大信她。你得宠，于我多了一分力，高兴还来不及。”

周缕知道苏婉柠没必要说谎，只是不明她特意提出来，是为了什么。

苏婉柠顿了一下，便又道：“这些事情，我从未在旁人跟前提起，今日天儿还早，你权且听一听吧。”

她换了个姿势，便淡淡地说起了昔年的事情。

昔年在院子里如何靠着苏婉蝉与苏轩昂度过惨淡的童年，却是一笔带过，又讲到苏家女儿入宫，苏婉汐得宠，苏婉蝉失宠，乃至最后六小姐入宫惨死，四小姐惨遭陷害，也随之殒命。

再有八小姐死在良守手中，这一桩桩一件件，便是苏婉柠誓死入宫的目的。

周缕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苏婉柠如同自己一般，是迫不得已入宫的。

苏婉柠并未停止，她又说起了入宫前被掳走的事，以及宫中头次遇见锦赢时的年少气盛。

周缕恍然道：“我到是听过一两句闲言，说娘娘入宫前曾被人掳走，已经为不洁。听说当年皇上不仅没有放在心上，还大大责罚了散播流言的人。”

苏婉柠冷笑一声，“若当初在破庙中救我的不是他，他又岂会不在意？即便最终他信我，也会存有疑惑。”

周缕没有再说话，又听苏婉柠继续说下去。

说道第一次知晓皇帝的身份，第一次心动，第一次被禁足，第一次有了孩子，第一次失去孩子，第一次心死。

这些事情，从苏婉柠口中淡淡的流出，却令周缕惊讶不已。

外头听到的，只是这个女子起起伏伏仍旧荣宠六宫，哪里想到在她心中，原是另一番天地。

苏婉柠也说起了林泧寕的事，只是隐去了自己的感情，那个男人为她而死，这份情，注定不能容于世间的。

随后，是对付刘皇后，机关算计，终于报了血仇。本要离开皇宫，却没想到，那个孩子来的如此巧，一念之差，她又留了下来，却是面对苏婉汐的迫害。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连林月湄也离开，只剩下她一人独自在这后宫，空留一腔的仇恨。

周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经历如此磨难，苏婉柠如今却风淡云轻，那张含着淡笑的脸，甚至连眸子里都盛满了笑意。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苏婉柠叹口气，往事如风而逝，带不走的，只有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仇恨而已。

“告诉你这些，是不希望你再重蹈我的覆辙。这后宫里，要抓住皇帝的情爱不假，却唯独不能对皇帝动情。”苏婉柠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