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苏瀚海被秘密带进凝晖宫，苏婉柠一身正装坐在榻上，看着被带进来的人，眼中情绪复杂不明。

让紫霞给苏瀚海看座上茶，苏婉柠才慢悠悠说道：“短短几月不见，爹就弄成这幅模样，实在可怜。”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说着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苏瀚海一夜白头，虽还穿着旧时自己的衣服，身子却佝偻着，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那双如鹰的眸子已经晦暗不明，直直地盯着苏婉柠。

默了许久，他才道：“贤妃娘娘不是早就料到这一切了吗？”

“呵。”苏婉柠冷笑一声，“大人说的，好似本宫有先见之明似得。”

“毁了苏家，娘娘很开心吗？”苏瀚海仿佛没有听到苏婉柠的话，又问了一句。

“本宫该开心吗？”苏婉柠沉声反问，“爹心里清楚，本宫为什么要毁了苏家？但凡你们做了一件对得起本宫的事，现在不会走到这个结局。”

“是啊，苏家对不起你。”苏瀚海虽是这样说，语气中却无半点歉然的意思，“早知道，在你出生那一刻，就该把你掐死。”

“是啊，你若早些把我掐死，也不用事后费尽心机，再请人来杀我。”苏婉柠眸子阴冷，“本宫今日见你，只想问一句实话，那些杀手，是你的意思，还是苏婉汐的意思？”

苏瀚海的双眼终于有了动静，惊惧都看着苏婉柠，在她的注视下，竟倾身跪下，“我知道苏家一直对不起你，但是求你，放过他们姐弟。”

苏婉柠没想到，她那个不可一世的爹，此刻也有跪下来求自己的时候，目的，竟然是让自己放过要杀自己，和已经杀了自己孩子的人。

她惨笑两声，踉跄着起身，缓缓走到苏瀚海面前，一字一顿道：“我也是你女儿，我身上也流淌着苏家的血，你可曾有一瞬，哪怕只是一瞬，把我当成苏家的一份子？而不是一个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苏瀚海没有回答，苏婉柠已经知道了答案，起身，嘲讽的笑道：“二哥哥被判终身监禁，这样对他很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苏婉汐活到现在吗？我就是要她亲眼看着苏家毁在我手里。”

她转过头，背对着苏瀚海，“大姐入宫前夜，我听到你对她说，一定不能心软，不择手段，关键时刻，可利用蝉儿。”

连声的笑，在殿中回荡，苏婉柠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钻出，拒绝紫霞上前擦拭。她用指尖轻轻拂过，温热的感觉，却凉透心扉。

“爹，如果只是把我们当做工具，一开始，就该掐死我们的，或许九泉之下，我们还会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那是苏婉柠说的最后一句话，淡淡的，轻轻的飘进苏瀚海耳中。那张脸，仍旧没有任何波动。

苏婉柠最终因悲伤过度而晕倒，紫霞急坏了，急忙招来竹素。龙炎帝也立即赶来凝晖宫，命人将苏瀚海带下去，便一直守在苏婉柠身边。

一直到晚间，苏婉柠才醒来，不愿见人，便躺在床上装睡。紫霞知道她的心思，半哄半骗地将龙炎帝骗走，才去唤了苏婉柠起来。

“小姐，听说皇后一直在上书房跪着，已经跪了一个下午了。”紫霞轻声说道。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明哲保身，再跪下去，只会令皇上心中唯一一点感激都荡然无存。”苏婉柠冷冷说道。

稍晚，乾清宫果然传来消息，皇上斥责了皇后，并且命人送她回了玉坤宫。

两日后，苏瀚海在午门街头斩首，龙炎帝特灵百官前去观看，以示警戒。

苏婉柠坐在院子懒懒地晒着太阳，苏婉汐如同疯妇一般闯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把长剑，叫嚣着，“苏婉柠，我要杀了你。”

小林子从斜里跳出，几下便夺取苏婉汐手中的剑，并且制住了她。

苏婉柠窝在躺椅上，掀起一个眼皮懒懒地看着苏婉汐。

苏婉汐一双眼哭的通红，发丝凌乱，衣裳不整，哪有昔日风光模样。

苏婉柠一手撑着头，轻笑一声，“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今儿个像个疯妇似得，没得让人笑话。”

“害死爹爹，对你有什么好处？苏婉柠，你也是苏家的女儿，你为什么这么歹毒？”苏婉汐被小林子压着，连打带踹，疯魔地吼叫。

苏婉柠冷冷笑道：“这个时候，我倒成了苏家的女儿，你们可但真是好笑。用得着我的时候，便是苏家的女儿，用不着的时候呢，一次次刺杀，连宫里都来了，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午时三刻一到，听得三声鸣炮，苏婉汐全身气力仿佛被抽干殆尽，身子软软地倒下去。喃喃道：“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眼泪簌簌而下，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爹……”

苏婉柠闭了闭眼，轻声道：“皇后病了，小林子，着人送她回去。”

“苏婉柠，你会遭到报应的，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苏婉汐的诅咒声越来越远。

躺椅上的女子，轻轻倒下去，又合上双眸。

她这一生，报应还不够么？

苏家倒了，苏婉汐彻底失势，皇上却并未撤去她的皇后之位，对她也没有任何处罚。

没有处罚，便是最好的处罚。

苏婉汐再没有以前的盛气凌人，甚至一个小小的常在也能给她脸色。

宫里哪里都是踩高拜低的人，上至主子，下至奴才，无一不给玉坤宫脸色看。

反观凝晖宫，却无人再敢轻视半分，一个个赶着巴结还来不及。

良妃来到凝晖宫，闲话几句，便问道：“妹妹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除去皇后？”

“那些事是苏瀚海犯下的，与她有什么关系？新账旧账，还得待我与她清算清楚，到了阎王殿，她才能无处喊冤。”苏婉柠仍旧语气平淡。

良妃不在多言，她知道苏婉柠一向是说的出做得到，她说要和苏婉汐算账，便一定会让她痛不欲生。

时间恍然而去，三月后，苏婉柠诞下一对龙凤胎，颌宫大庆，龙炎帝欣喜若狂，问苏婉柠想要什么。

苏婉柠产后身子虚弱，还躺在榻上，脸色虽然惨白，却含有笑意。

“柠儿，你又替朕带来一双孩子，朕该如何谢你？”龙炎帝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欣喜道。

苏婉柠笑道：“皇上只需要疼爱这两个孩子一些，便足够了。”顿了一下，她翻身坐起，在床上匍匐而跪，“皇上若真有恩典，臣妾到有一事恳求。”

“你身子还虚弱，有什么事，起来再说。”龙炎帝将孩子递给奶娘，伸手将她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