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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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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嫁衣

那桌人正热火朝天地笑骂着郭庄主,当然也说到了他儿子身上。一句“他那老实巴交的儿子也快了吧”,引得满堂哄笑。

结果一人抬头,便看见郭祸臭着一张脸慢慢走过来。笑容登时僵在脸上,赶紧叫同伴噤声,几人低头吃菜,不敢回头去看他。

李莲花抬手招呼人过来,郭祸见了他们脸色才好转一些,客套几句后便在桌边坐下。

一姑娘忽然端了几碟小菜过来放在桌上,柔声道:“对不起呀郭少主,刚才客人们说了难听的话您别介意。这些小菜就算我代他们道歉的。”

郭祸笑笑,“无妨。”

“现在庄上一片乱,我就在这里请几位吃个便饭吧?”

李莲花下意识地拒绝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方多病却出言打断他:“一顿便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郭祸满脸懵地转头,李莲花抬眼瞪他。方多病权当没看见,张口报起菜名来,“来一份——”

“松鼠鳜鱼,冰糖肘子,香菜牛肉,粉蒸排骨,香酥鸡翅,四喜丸子,油炸酥鱼,红烧炖猪蹄筋。还有一个清炖羊排。”

最后一字吐出,方多病慢慢地眨了眨一双铜铃大眼。十分期待地笑了笑。桌上四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方多病浑然不觉,还笑着挑了挑眉。

那姑娘愣了愣,好半天才干笑着应下,匆忙回了后厨。

李相夷在郭祸看不到的地方暗戳戳地比了个大拇指给他。

这个时候客人不是很多,菜很快便上好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摆了满满一桌子,那姑娘端着最后一盘菜过来,道:“不好意思各位,今日本店的香菜卖完了,给各位换了一份芹菜牛肉。”

方多病赶紧摆手说没事,便招呼着几人趁热吃。他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第一个下了嘴,吃的不亦乐乎。

饶是李相夷这种挑嘴的,此时也不得不佩服他这菜点的真好。几日赶路的日子,让几人吃了好几天的素。但李莲花吃惯了素菜,笛飞声又没有这方面的要求,就是苦了方多病和李相夷。

请客是郭祸主动提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多吃几口,不再提自己家里的那些事。

李相夷嘴里嚼着菜,收回了看向郭祸的目光。叫李莲花给自己夹菜,一会要吃这个,一会要吃那个。

最后李莲花忍无可忍:“你不会自己夹?”

李相夷举着碗异常无辜:“我够不到。”

这头李莲花收好诗,转眼便见原来还笑嘻嘻的李相夷沉了脸色,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于是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李相夷回过神来,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李莲花定定地看他,伸手拉住了李相夷的手腕,举到两人眼前,道:“你知道你有心事的时候,手会不停扯衣摆吗?”

“是关于师兄吧?”

李莲花松手放开他的手腕,环抱着胸道:“你若是没想好,我不会逼你说。你呢,也不必纠结于我能不能接受,编造说辞。”

李莲花看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要去哪吗?”

前头还在健步如飞的方多病闻言顿时怔住,尴尬地卡在原地不动弹。被逗笑的李莲花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把人往反方向带,“去新娘的待嫁房间看看,那嫁衣我看是很可疑,有问题。”

他们二人渐行渐远,后面的笛飞声却凑近了李相夷,低声问道:“你知道单孤刀的尸体在哪吧。”

李相夷轻轻地点点头。

“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

面对笛飞声的疑问,李相夷只是笑笑,还反问打趣他:“如果我现在去带他找到单孤刀的尸体,那你的洗经诀岂不就拿不到了?”

笛飞声看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

李相夷终归还是收起了笑,看着不远处夜色中那一抹纯白的背影,眸中神色翻滚,道:“有些事,必须他亲自经历一遍。才算得上是真正放下。”

“其实就现在来讲,若他愿意,我甚至可以马上杀进百川院和万圣道,提着云彼丘和单孤刀的头当成礼物给他。只要他开心。”

“可即便我真的做了,又能有什么用呢?最起码现在,单孤刀在他心里还是那个如亲人一般的师兄,他对云彼丘的恨也放下了,心中再无江湖。这样的李莲花,我还能对他再做些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李相夷顿了顿,脚步没停,他继续说:“所以我要等。”

笛飞声忽然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还会有让他挂心之事?”

“这些都是以后了,笛盟主。”李相夷快走了两步,把他甩在身后。可片刻后又转过头来,道:“我知你不杀女人,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有些人该杀就得杀,别拖着。”

他说完,三两步便追上了前头两人。李莲花转头冲他笑笑,又回过身来朝笛飞声招手,叫他走快一些。

笛飞声琢磨着李相夷的用意,却也脚下生风似的,很快跟上。四人并肩走在夜晚的小路上,只余灯笼微弱的纸光透过,照亮了一点前方的路。

“嗯……”

“咳咳……那个……”

“查案与我无关。”

笛飞声冷漠地撇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徒留三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四人商议好来夜探新娘的待嫁房间,可却在这嫁衣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李莲花提议试穿嫁衣,试图重演一遍案发经过。可这由谁来穿便成了难题。

李莲花沉默片刻,把目光放在了方多病身上。他伸手搭上方多病肩膀,劝慰道:“小宝啊,你看阿飞他不愿意,要不就委屈一下方大刑探?”

方多病不想穿嫁衣,情急之下径直伸手指向李相夷,道:“你为何不叫他去穿?”

李莲花顿了一下。

走到门口的笛飞声也陡然顿住,内心止不住地思索起来。

李相夷……穿嫁衣?

嘶,够刺激。

笛飞声果断转身,这个热闹他必须凑!

那头李相夷正幸灾乐祸呢,闻言他面上的笑容一僵,赶忙道:“那不如来猜拳吧,谁输了谁穿。”

反正李莲花会输。

李莲花不知他心中所想。他思索片刻,觉得很公平。于是朝笛飞声招手,把他也叫了过来。四个人围成一圈,各自出了手。

李相夷毫不犹豫的出了石头,身旁的笛飞声也与他相同。李莲花却在他对面轻轻地啊了一声。李相夷抬眼看过去,问道:“输了吧,快去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方多病颤颤巍巍的举起了和李莲花一模一样的剪子,尴尬地笑了笑,“这,这怎么算啊……”

“简单。”

笛飞声抱着刀,理所当然道:“你俩再比一次就行了。”

于是李莲花拉着方多病又比了一次。这次不负李相夷重望,李莲花的剪刀惨败。

方多病笑眯眯地把他推到屏风后,忍不住笑道:“好了,愿赌服输,快换吧。”

李莲花磨磨蹭蹭的挨到屏风后,正对着衣架上展开的石榴裙嫁衣。他有些犯难地摸了摸繁琐的银饰,慢慢地往自己身上摸索着一点点穿。

方多病在外举着火折子百无聊赖地等着,笛飞声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旁,等待着新娘着装。李相夷却侧头看向了窗外,他呆愣片刻,推门走了出去。

“哎?”方多病在他身后喊道:“你干什么去啊?”

李相夷只留下一句“随便看看”便风风火火出了门,只留他们二人在屋里干等着。

他循着月光来到了湖边的镜石旁,伸手慢慢摩挲着镜身。指节轻叩下,里头果然传来中空的闷响。

下一刻,剑吟铮铮,寒光乍泄。

李相夷拔剑出鞘,绕步来到镜石背后。他一剑劈砍下去,假山被掏了个口子,露出里面的洞天来。

李莲花一直在寻找的狮魂的记事册赫然摆在其中,上面已经积了一层浅浅的灰。李相夷沉默着拿走了记事册,重新把假山恢复原状。

夜风吹过,不留一丝痕迹,仿若无人来过。李相夷揣着这个秘密重新回了新娘的待嫁房间,没人知晓他做了什么。

李莲花费力的换好嫁衣,从屏风后慢慢走出。裙口窄的要命,他便只能别扭地迈着碎碎小步。李相夷推门进来时正巧和他打了照面。

“……”

笛飞声最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他不忍直视地别开眼,嘴角的笑几乎压不住,“算了,我还是去杀人。”

方多病笑的合不拢嘴,应和道:“哎,我陪你去。”

实在不能怪他们憋不住笑。只是李莲花现在这副样子……确实滑稽。

他本是生的一副芝兰玉树的俊俏模样,与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李相夷不同,宽衣袖袍和披散的长发更为他添了温润如玉的气质,端是一副谦谦公子。

李相夷是柄锋利的长剑,生着锐利,刀锋般的容貌。李莲花就是那触手生暖的美玉,圆润又剔透。

可如今这温润的容貌一面被惨白的月光照的阴影丛生,一面倒映着昏黄火光的影子,黄不黄白不白的脸上又愁容满面。李莲花终究是个男人,嫁衣穿在他身上被过大的骨架撑的有些不伦不类。

嫁衣的头饰掺杂了些塞外的风情,待在出阁女子头上是正好,不过眼下它的穿戴者却是个男人。两边垂下的银链更放大了李莲花面上的无奈,这副情形实在是叫人好笑。

“唉……行了别笑了。”

李莲花白了他们一眼,抱怨道:“这裙子真是太小了,卡的我都走不了路。”

“没事,我觉得挺好……哈哈哈哈……”方多病拼命掩饰着唇边的笑意,腰间却猝不及防被狠捅一下。他笑意卡在嘴边,眼角不由得抽搐着,捂着腰间软肉回头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李相夷收回剑鞘,正经道:“你好看,是嫁衣的问题,真的。”

“我还是自己看看吧。”李莲花叹了一口气,转身四处转了转,却没在梳妆台上看见那面应该摆放的黄铜镜。他皱皱眉头,道:“这屋子里为什么没有镜子啊?”

听此疑问,几人这才回过神来。方多病在房里四处寻找着,不由得惊异道:“真的没有。”

“这可是新娘的待嫁房间啊。”李相夷随口道:“怎么可能没有镜子?”

笛飞声推开窗户,眼神瞥见了窗外池塘边耸立着的一块镜石,便回头招呼几人,“外面有。”

李莲花下意识迈开步子往外走,却忘了自己现在身着嫁衣,过窄的裙口牵住了他的脚步,险些让人一个不稳摔下去。

李相夷手疾眼快地扶住他,“小心点啊。”

方多病早就推门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李莲花笑了几声,道:“李门主还没见过自己穿嫁衣的模样吧?”

“现在就见到了。”李相夷把他扶稳,自然地牵上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不太好看。”

李莲花瞥他一眼,“怎么还有人说自己难看的。”

“咳,是衣服难看。”李相夷清咳两声,忍着笑意纠正道:“李神医俊美无双。”

李莲花不想理他,一步步地慢慢踏出屋子,来到镜石跟前,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没了屋里阴暗的火光跟月光,他这身衣服总算是能看过眼。李莲花照着镜子转了转,又回头看了一眼下坡的莲花池,疑惑道:“难道新娘每次换完嫁衣都要走到这来照镜子?”

他话音刚落,远处突然袭来一阵劲风。方多病定睛一看,竟又是那郭坤。他嘴里不断怪叫着,抬手出掌朝李莲花攻来。

方多病剑鞘一挑,和他缠斗起来。李莲花侧身躲开攻击,却被郭坤背后的骷髅架子吓个正着。他心里一惊,下意识往后撤步,却不慎正巧拌到了湖边的寿山石。整个人往后跌去。

笛飞声伸手去拉人,可李莲花已然滚落在地,整个人随着惯力朝后面的池塘栽倒。混乱之中,郭坤又朝这边靠了过来,企图从这边逃走。笛飞声又去拦他,没能把李莲花拉起来。

郭坤运起轻功飞走,方多病紧随其后,也追了出去。李相夷没有去拦,反而一直在旁按兵不动。

李莲花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翻滚的速度太快,岸边草地又湿滑,手臂支撑不起他的身体。一路向下,险些掉进水池中。

李相夷飞身过去,单手把人抱在怀里,一脚蹬在寿山石上,借力将人拉了起来。

笛飞声凑过来看他,道:“方多病去追那疯子了,你怎么摔成这样?”

李莲花晃晃悠悠的靠在李相夷身上站稳,抬手勉强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笛飞声抬眼瞥见了他脖颈后面的伤痕,扔金疮药的同时也不忘嘲讽他:“摔个跤都爬不起来,四顾门的脸都丢尽了。”

李相夷白他一眼,“这岸边草这么滑,换你摔了,你都爬不起来。”

“再说了。这四顾门早就散了。”李莲花无所谓地摆摆手,“话说回来,我大概知道这些新娘都是怎么死的了。”

他们正说着,方多病从远处便押着郭坤赶了回来。郭坤后背上还绑着那副骷髅,他口中还在怪叫着,见了李莲花更是不断大喊道:“你这孽障!竟然在此!你跑不掉了!”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府上的人。郭乾带人匆匆赶到,却见郭坤被人用绳子绑着,顿时怒道:“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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