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府。

莫子甫在堂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莫菲这急急忙忙回宫的事情有些蹊跷。

事后有管家来报，她那间屋子竟是都差不多搬空了。

再怎么念旧，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更何况，那丫头会是如此念旧的人？！

贪了他十万两银票，拿走了库房里好些值钱的珍藏品的人，怎么会放着皇宫里奢华的摆设不用，偏偏回来搬那些个破烂玩意？

他当时被气糊涂了，只顾着心疼自己的银子，却是忘了考虑这茬！

不对不对！

莫非，她是想要掩饰什么？！

莫子甫思来想去，将当时的场景在脑子里又重现了一遍，最后，还是定格在了那个可疑的大木箱上。

如今想来，莫菲带走的那些东西里头，那是唯一一件，有可能藏下一个人的物件了！

而那里，应该藏的就是他要找的人！

想到这里，莫子甫脸色骤变，猛的一拍桌子，目露厉色。

算来算去，他竟唯独漏算了，这枚棋子，也是有自己意识的！

***

乾坤殿。

季轩的伤口已是被太医重新处理过，包扎整齐，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整个人看起来也略微精神了些。

听完了季轩的遭遇，楚慕欢原本舒展开的眉头重又紧皱了起来。

“可恶！那莫子甫，竟嚣张至此？！”

楚慕枫握紧了拳头，重重的捶在案几上，一张俊脸此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事实上，微臣这次急着往回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若是传递书信，怕是不安全。”

季轩压低了嗓音，一脸凝重的望着面前的姐弟俩。

说起来，他也不过比楚慕欢年长个三岁而已，但却是从小看着他们姐弟俩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三人私交颇为深厚。

尤其楚慕枫，从小跟在他身后闹着学功夫，为了教他自保，季轩倒也是实打实的教了，而且颇为严苛，这小子也是个肯吃苦的，竟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身在皇室，这姐弟俩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然私底下的辛酸，却是不足为外人道。

这一切，季轩都看在眼里，只在心里暗暗发誓，定要护卫这姐弟俩安全。

他也确实做到了，因着他的存在，兵权在握，着实震慑了朝中的一些野心贼子，同时也将那些对楚国疆土有野心的敌国给牢牢牵制住，保得了楚国的一时安宁。

只是如今，楚慕枫还没来得及成长的足够强大，朝中的势力已是按捺不住，有些蠢蠢欲动，边疆那边也是经常受到敌国骚扰，局势不容乐观。

季轩突然有些担心，他这根支柱，还能替这姐弟俩支撑多久？

他倒是不怕死的，他只怕他死了，这楚国，怕是要易姓了，而眼前这姐弟俩，怕是要不得善终了……

“是什么事？”

楚慕枫心里绷紧了一根弦，有些紧张的望着季轩，对接下来的答案有种不好的预感。

“近日边关吃紧，那秦国来犯得十分频繁，我军连败，且败得蹊跷，微臣怀疑，朝中有人与那秦国勾结……”

季轩抿着唇，目光在楚慕枫和楚慕欢之间来回打着转，眼底蕴满了担忧之色。

“只怕，那人是等不及要下手了……”

楚慕欢心底一沉，原本立着的身子重重的落在了椅子上，本就有些憔悴的面容更添了几分阴影。

“怕他怎的？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们与他一决雌雄，以后再也不用看那老贼的脸色！皇姐，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有事。”

见此情景，楚慕枫腾地站了起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突然爆发，少年的雄心一下子被点燃，胸中满是豪情壮志。

“皇弟，你有此抱负，自是好的。只是，目前的状况，不是那么乐观啊……”

楚慕欢揉了揉眉心，望着意气风发的弟弟，心中稍感欣慰。

“是呀，莫子甫是两朝元老，把持朝政多年，如今朝中上下一班大臣，大多都是他一手提拔，如今军中也混入了他的势力，我们要将他连根拔起，难呀……”

季轩附和道。

“那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此番他派人刺杀你不成，难保不会有下次。说不定，下回……他会直接对朕下手！”

咔啪一声，楚慕枫手中的茶杯被他捏了个粉碎，鲜红的血液慢慢的渗透出来，沾染在雪白的碎瓷片上，看着触目惊心。

“你的手！”

楚慕欢惊叫一声，站起来捧着楚慕枫受伤的那只手，既心疼又生气，眼睛里立时就蓄满了泪。

“皇上莫急，此番他没有得手，想来也有所忌惮，应该会安生一段时间。微臣这次回来是给你们提个醒，这段时间要倍加提防，等微臣回到军中，定要揪出那叛贼！”

季轩沉思了片刻，安慰道。

“是啊！如今皇室无后，那莫贼又想做得名正言顺，肯定是不敢明着来的，我们只需要防着他便是了。皇弟，你万不可鲁莽！姐姐可全指着你呢！”

楚慕欢说着，眼泪已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身为长公主，她何时这般脆弱过？

在朝堂上，在外人眼中，她向来都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就算心里有再多的苦，出了再大的事情，她也是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扛着，撑着，只因她知道，在她身后，还有她羽翼未丰的弟弟需要她。

如今眼见着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真是比伤在她身上还要痛。

“对不起……，都是朕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看见长姐为自己伤心，楚慕枫心中懊悔，便乖乖的认了错，低着头，任由两人摆布自己的伤手。

都说久病成医，受伤对季轩来讲，不过是家常便饭，自然也懂一些医疗常识。

因此三人也都没有再传太医，季轩与楚慕欢配合着，将嵌在手心里的碎瓷片小心的息数挑了出来，撒了伤药，再包扎一下即可。

伤在手上，却是痛在心里。

楚慕枫此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和负罪感，虽是一代帝王，却是从小看人眼色，受人桎梏，这样的滋味，实在煎熬。

而今，别说这地位，就连性命都是岌岌可危，他空有一腔抱负，对手却不会给他机会成长，还会连累身边的至亲，这样的事实，又怎能不让他心痛？

“你别这么说，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楚慕欢顿下手里的动作，水洗过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楚慕枫，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什么转机？”

楚慕枫抬眼，一脸的希冀。

“莫子甫那么猖狂，不过是因为朝中大多数都是他的人，欺我们姐弟没有强大的后援罢了，若我们能与外国结盟，取得支持……”

楚慕欢咬了咬唇，眼中突然放射出奇异的光彩。

“这个法子不错！与我们交好的盟国中，与赵国的关系最好，只是，父皇在世时，曾经跟跟我说过，那赵王性子有些贪婪，没有好处的事情向来不做……，我怕，到时我们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啊……”

乍听之下，觉得这个提议很心动，楚慕枫偏着头，凝眉思考，片刻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需要细细斟酌。

“公主……”

一旁的季轩似是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张口欲言，却被楚慕欢含笑制止了。

“普通的结盟，当然不足以让他为我们做太多的事情，而且很有可能会在事成之后对我们反咬一口。”

楚慕欢立起身子，挺直了脊背，居高临下的望着楚慕枫和季轩两人，嘴角噙着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