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皇宫内都被低气压给笼罩着。

季轩的归来，暂时还是个秘密。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给他充足的时间治疗伤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减轻莫菲的嫌疑。

这几日，楚慕枫下了朝，便是待在御书房，或是召见亲近的大臣密探，或是与季轩和楚慕欢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忙的不亦乐乎。

到了夜深人静时，宫人们总是能看见，他们的帝王，拧着一双眉毛，表情严肃，在灯下苦读。

此时的楚慕枫，正如同雨后的杂草，疯狂的成长着。

当晚，乾坤殿。

墨香抬眼望了一眼正在伏案狂书的主子，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腿，又直了直背，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烛台前，拿起剪刀挨个剪了剪烛花。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今晚剪了几次烛花了……

“皇上，该歇息了。”

趁着楚慕枫掷笔休息的空档，墨香小心的提醒道。

“唔……什么时辰了？”

楚慕枫伸手揉了揉脸，伸开双臂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抬眼望向窗外。

“回皇上，已是快要五更了。”

墨香及时的递上了一块热水烫过的毛巾，紧接着又端了一碗温热的茶盏来，让楚慕枫醒神。

“五更……”

楚慕枫喝了口茶，望着窗外尚不见天光的夜幕，自言自语道，“果然是黎明前的黑暗呀……”

“皇上，今日不用早朝，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龙体要紧啊！”

墨香恳切的劝诫。

他是从小便入了宫，跟了楚慕枫的，也算是楚慕枫的心腹。对楚慕枫的脾性最是清楚。只是这几日，他却是有点摸不清了。

看着自家主子如同自虐一般的疯狂，他这个做奴才的心里也不好受。

“不了，墨香，你先回去歇着吧，朕想一个人走走。”

楚慕枫说着，便起了身，大步的朝殿外走去。

有值班的宫人正偷偷打着盹儿，被脚步声惊醒，不由一个激灵，慌乱着要跟过去，却是被楚慕枫一摆手给阻了，看那架势，竟是一个人都不准备带了。

夜风微凉。

楚慕枫独自走在路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夜色的寂静，这几日来狂乱烦躁的心，终于稍稍得到了平静。

他漫无目的走着，不知道自己将要走到哪里，想要去干什么。

四周的宫墙好高，这走道也好长。黑夜的宫殿，失去了金碧辉煌的色彩，看上去倒像是嗜人的幽深黑洞，让人恐惧不安。

楚慕枫突然快速的奔跑起来，周围环绕的宫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头困兽，不由得心头烦躁不安，迫切的想要挣脱这束缚。

气运丹田，足尖轻点，楚慕枫一个纵身起落，已是站到了高墙之上。

人道，高处不胜寒。

没有了高墙的阻挡，这墙头的风果然更大一些。而这蓦然开阔的视角也格外让人心情舒畅。

楚慕枫深吸了口气，微微笑了。难怪那么多人拼死也要往上爬，高处寒凉又如何？只为这份舒畅感怕也是值了。

而如今的他，虽是身居在至高处，却是摇摇欲坠。不管当初是形势所迫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事已至此，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人从高处拉下来的！

他要变强！强到不可战胜！楚慕枫握紧了拳，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暗暗发誓。

只是，老天并没有留给楚慕枫太多时间去感慨。

“什么人？！”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昭阳殿。

“皇上？！您是来还钱的吗？”

莫菲打了个哈欠，伸出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这才勉力撑着酸涩迷茫的双眼，表情呆滞目光游离。

“还钱？”

楚慕枫望见莫菲睡意朦胧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竟会被皇宫的守卫当了刺客。

而且，好巧不巧的，他跳的宫墙，正是莫菲的昭阳殿。

一阵骚乱之后，误会解除，那些刚刚嚷嚷着要抓刺客声音最响的侍卫，一个个低着头缩在后头，生怕皇上一个心情不好拿自个儿开刀泄愤。

虽说他们不过是忠于职守吧……

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主殿并不远，所以，这一阵不小的骚动还是惊动了莫菲。

向来惜命的她可是非常怕死的，所以在得知有刺客之后，立时就双目圆睁，满电复活一般从床上跳了下来，动作之敏捷令习惯了她赖床行为的翠翠和紫烟为之咂舌。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那完全是莫菲潜意识的本能反应。

在得知来者不是刺客，而是闲着没事乱逛的皇帝之后，莫菲立时就现出了电量消耗过度的症状。

典型表现就是，脚步虚浮，目光迷离，表情呆滞，吐字不清。若不是有翠翠和紫烟在一边撑着，楚慕枫丝毫都不怀疑，她会直接倒在地上睡着。

“您还欠着我一千两黄金呢……”

说到钱，莫菲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些，语气中带了一丝幽怨。

话说，这段时间她连楚慕枫的鬼影子也见不到，讨债都没得讨去。

“……你记性还能再好一些吗？！”

楚慕枫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那天自己的承诺。当时只有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外人在场，也就没有人记着他这个旨意，而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这样的小事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财迷！楚慕枫又好气又好笑，

“皇上难道是要赖账？！”

莫菲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些，嘟着嘴巴很不满意。

“少不了你的！待到天亮，朕就派人给你送来！”

楚慕枫恨恨的磨着后牙槽，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送到了讨债的门上？！

“嘿嘿！君子一言，八马难追！”

莫菲开心的傻笑着，被赖账的危机一宣告解除，浑身的神经又松弛下来，她又一点一点的陷入了迷糊状态。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去睡觉了。”

莫菲自顾自说着，脚步已是本能的朝寝殿摸过去了。

“娘娘！”

翠翠望了望楚慕枫有些发黑的面孔，不由着急的叫出了声，想跟过去却又有些犹豫，于是用胳膊肘捣了捣身旁有些若有所思的紫烟，示意她先稳住这位明显睡眠不足脾气不佳的主儿。

“皇上，不若奴婢服侍您与娘娘一同歇息了吧？”

紫烟回了神，试探着问道。

“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楚慕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那边，莫菲摇摇晃晃，眼也不睁的梦游到床边，褪了鞋子，歪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满意的呻吟了一声，继续到梦里头会美男数钞票了。

真是只猪！

楚慕枫走到床边，低头望着沉浸在美梦中的莫菲，看了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叹气。

为什么，他竟会有些羡慕这只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