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破旧又拉不紧实的床帘给了魏川一片暂时的，只属于他俩无法被偷窥的空间。

他的声音藏在咿咿呀呀的戏曲里，一字一句送给床边的人。

“我骗了你。”

魏川早在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和别人不同，只是他伪装得很好，谁都看不出来。

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心就为江霖跳动过了。

因为喜欢，才允许他接近。

爱是有迹可循的，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一样的。

魏川骨子里对江霖有近乎变态的占有欲，他甚至想要织一张网，将心爱的少年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可少年有翅膀，他怕吓跑他的少年，吓跑好不容易来到他身边的少年。

所以他一直压抑着，控制着，直到听见江霖受伤那刻，他差点疯了。

他想起那辆心爱的赛车模型，想起他闭合的耳洞，想起沾染着少年鲜血的栏杆……

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少年绑在身边的欲望。

“江霖，我不是好人，我说不会放你离开的意思，是要把你圈养在身边，养得你压根离不开我，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的程度。”

“我要你以后花钱只能花我的，使唤人也只能使唤我，即使厌倦了也不能离开我，这辈子只能被我牢牢抓在手里，藏在身边，陪着我。”

“你会失去自由。”

“如果这样，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魏川嘴角浮起抹苦笑，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他基因里存有和父母一样的，令人厌恶的控制欲。

说到底，没有安全感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他。

江霖嘴巴微张着，一时没能从震惊中回神。

魏川手指颤抖着拉开床帘，回避着他的视线，清冷的嗓音没了往日的从容镇定，“我去买点吃的。”

他说完，像丢弃盔甲的士兵，落荒而逃。

天已经完全黑了，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魏川拎着袋水果站在脏乱的街道旁，他握着手机，竟然不敢第一时间接听。

昏暗路灯下陈旧的建筑物在夜色里挣扎，一会儿发出不太光亮的灯光，一会儿又灭了。

魏川深吸口气，靠近听筒，江霖懒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他说，“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

魏川是飞奔回去的。

病床上的少年倚在床头背单词，见他进来，眼尾一扬，展开双臂迎接他。

挂钩与轨道剧烈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把隔壁床大爷惊了跳，床帘在空中扬起。

温热的唇瓣难舍难分，汹涌炙热的爱意在胸腔燃烧。

直到江霖憋得快窒息，睁圆了眼瞪着某人，他才心满意足的松开按在江霖后颈的手掌。

“江霖，你跑不掉了。”

少年眨眨眼，眼底清澈一片，右侧酒窝浅浅挂着，他自信张扬的开口：“是你，自投罗网。”

隔天一早，徐立州来医院探病时，就见江霖翘着个二郎腿，大爷似的躺在那儿，床头柜上摆放着精致的果盘，五彩的水果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魏川捏着个小叉子，投喂着病床上的小少爷。

徐立州啧了声，不爽的瞥了眼身后的人，“看到没，这才是病人该有的待遇。”想起昨晚那味道淡出鸟的本地特色老火粥和酸得要人命的橘子，他就来气。

卫星北翻了个白眼，纠正他：“清醒点，这是江霖才有的待遇。”

卫星北提着食盒走近，舀了两碗白粥出来，“川哥，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会，我反正也放假了，白天可以来看着他。”

江霖吃着切好的猕猴桃，赞赏的点头，“不错，懂事了。”

魏川却坚持自己亲力亲为，卫星北待了会儿就回去了。

江霖伤势不算严重，轻微脑震荡，观察个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的时候，已经是阴历27号，唐晓雯干脆让他在家休息，科目笔记等她整理后再打包给他。

徐立州撺掇他改28号的机票回去，“正好煤炭那个小破孩，念叨着要见你。”

煤炭是他们以前夏令营认识的小孩，本名叫路旷。

夏令营那会儿他读五年级，因为黑，徐立州就给他起花名叫煤炭。

他那时候指甲不剪，头发也乱糟糟的，孩子们不爱跟他玩，连原本分好要和他住的小孩见着他都吓哭了，教官没办法，只得重新分配房间。

徐立州看他可怜，捡了他到帐篷里，后来才知道煤炭的父母是市里的高官，他小时候被拐到山沟里了，夏令营那会儿才找回来。

“他上初一了吧？”江霖想起他，也笑了，那时候他和徐立州逗了他好几天，小孩就是不开口，他俩都怀疑他是哑巴了。

后来才知道，他不会讲普通话，听都听不懂，又不敢说，怕被嫌弃，所以一直装哑巴。

江霖忽地想起学校走廊张贴得到处都是的那条警示语——请讲普通话，和化学课上听不懂的方言，深刻体会到学好普通话多重要。

“嗯，他变化挺大的。前段时间放假就被他爸送去南鸿书院了，就是那个据说专治问题少年的地方，前两天回来，他就借着同学电话打给我，问你过得怎么样，他说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小兔崽子还挺有良心。”徐立州倒豆子似的讲了一大堆。

江霖想起两天前那通未接的外地电话，估计就是煤炭打的，只是赶上他在上课，就错过了。

“煤炭他爸有病吧？那么乖的孩子送到书院干吗？”江霖愤愤道。

他当即决定改签机票，掏出手机那刻，想起什么，看到是下课时间，拨通了魏川的电话。

“你明早就走？”魏川转笔的手顿住，“为什么？”

江霖大致讲了下煤炭的事，魏川表示知道了，“改完航班信息发给我。”

江霖应了声好，改成28号早上10点的航班。

江霖没什么行李，拿了两套衣服塞包里就完事了。

徐立州犹豫的开口，“你不多住两天吗？”

江霖摇头，“不了，见完煤炭，看看我妈和我哥就回来。

徐立州有些心疼他，“大过年的，你孤家寡人呆在这也没事干，不如留我家过年。”

江霖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别担心，这可比家里有趣多了。”

徐立州：“哪有趣？路破破烂烂的就算了，连个像样的商场都没有，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哪有趣？当然是人有趣了，江霖踢了他一脚，“别废话，走了。”

他刚拉开门，就看到魏川背着书包从电梯里走出来。

江霖惊讶了瞬，自然的走过去挽住他的臂弯。

徐立州嘿了声，问：“你怎么来了？不用上学？”

魏川牵起江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语气淡淡的：“跟你们去玩两天。”

徐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