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有工人在修葺跑道，学生们被赶到了对面的篮球场。

英语老师王倩站在光秃秃的树底，旁边围了圈学生，江霖就在其中。

王倩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一旁的两个女生微微侧过身去，像在偷偷抹眼泪。

王倩平时热情开朗，还喜欢和学生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很少会摆出这样严肃的脸色来，所以同学们都很喜欢和她亲近。

难道是因为这次竞赛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江霖他......

"退宿申请办好了，我们走吧。"

思绪突然被打断，魏川回过神来，默默地看着陈婷。

“我和你们班主任说过了，你下午不跟学校的车。”

陈婷往楼外扫了眼，视线扫到那个秀气的男孩身上时，眉头立刻厌恶的拧起，她出声催促：“快点走吧，别让舅舅等太久。”

魏川压下心头的厌烦，回头再看了眼，江霖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回去收拾东西了。

第一次去集训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王老师那么看重他，应该不会像骂别人那样把他骂哭吧？

想到这里，魏川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他心不在焉的跟着陈婷走出了学校。

那天手机摔坏后，魏川一直没机会拿去修。

屋内积了厚厚一层灰，陈婷推开窗户通风，拿起抹布熟练地打扫卫生。

魏川刚整理好房间，门铃就响了起来。

“我来。”陈婷拦住他，自己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张胖乎乎的小脸挤了进来，是对门的小孩。

孩子礼貌地向陈婷问好：“阿姨新年好！我爷爷不在家，我可以过来找大哥哥玩吗？”

这栋楼原本是医院的家属楼，对门原先住着的陈婷丈夫所在医院的同事一家。

前两年他们买了新房搬走后把这里出租给了别人。

这个邻居，陈婷并不熟悉。

她只知道这家的老人有个儿子，离婚后又再婚了，并且搬到了市区。听说他们在那里开了家店铺，但具体经营什么业务，陈婷并不清楚。

这孩子是他爸爸前妻生的，跟着爷爷生活，平时见到人也总躲在他家大人身后，今天倒是稀奇，主动上门打招呼。

陈婷在柜子里抓出一把糖果放他手里，拒绝他，“哥哥下午要去学习，得休息……”

“让他进来吧。”魏川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可能小孩作业不会写。”

陈婷听完低头看了眼小男孩手中紧紧握着的“寒假作业”，不太情愿的让出位置：“那好吧，不过不要打扰哥哥太长时间，知道吗？”

小男孩开心地点点头，然后牵着魏川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进房间。

魏川并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有些尴尬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在书桌前捡了根笔：“哪道题不会？”

小胖打开寒假作业第一面，白色的纸张比他的脸还干净。

魏川盖上笔帽，用眼神询问他。

小胖偷偷瞄了眼客厅里忙碌的身影，见陈婷没注意他们，从袖子里掏出张纸，飞快的打开摊在寒假作业册里。

“大哥哥，你认识奥特曼哥哥吗？”

魏川瞅了眼画纸上那坨东西，依稀看得出是个人。

“奥特曼哥哥前几天来找过你好多次。”小胖嘟起嘴：“这两天不知道怎么没来了。”

魏川心脏猛地咯噔一下，脑海里浮现出江霖的身影。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来了好多次吗？”声音有些颤抖。

小胖点了点头，接着说：“嗯，之前天天来，来了就往楼梯那里坐，然后就开始哭，我给他糖吃他还哭，比我这个小孩还难哄。”

听到这里，魏川的心情更加沉重，他紧盯着那幅画，胸口泛起阵阵酸涩。

他深吸口气，平复内心的波澜。

“谢谢你，帮我哄他。”

魏川的声音带着丝沙哑，说不出的心疼堵在喉间，让他开口都觉得艰难。他将那些复杂的情绪都咽回肚子里，轻轻开口：“这幅画，能送给我吗？”

小胖见有人欣赏他的画作，开心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连忙点头答应：“当然可以啦！”

他转头再次确认陈婷在忙，又翻出部手机压在作业册下，“奥特曼哥哥让我给你的。”

这是魏川的旧手机。

他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他不需要江霖懂事，也不需要江霖会照顾人，更不需要江霖知道分寸，江霖只需要做他自己，魏川就很喜欢了。

可今天他的宝贝什么都没说，在他家门口等过他不说，联系不上他着急不说，分别的时候明明舍不得他也不说。

魏川难受得像被闷在水里，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情绪变成一个个小泡沫翻涌破碎。

“哥哥，你哭了？”小胖肉嘟嘟的手不知所措的在半空挥舞，想帮他擦眼泪却又够不到他。

“没有。”魏川把画夹到课本里，他从抽屉里找出一盒新的彩色马克笔送给他，“下次给你买小汽车。”

“不用啦，奥特曼哥哥买过了。”

……

身高一米八：我下课了。

身高一米八：在吃饭了，老师说等会要收手机，竞赛结束再还给我们。

卖荔枝的：好，吃得习惯吗？

身高一米八：习惯。

卖荔枝的：拍给我。

身高一米八：［图片］

微信半小时没有回复了，卫星北心里总觉得不安，江霖这个馊主意出得他心惊胆战，天天晚上睡不好觉。

正出神时，手机震了下，卫星北吓得差点扔出去。

卖荔枝的：我在你学校门口，出来。

完了。

他就说这个计划不靠谱！

川哥的脑子是他俩玩转得动的吗？

卫星北骂骂咧咧套上大衣就去开车。

“快吃饭了你又要去哪？”

卫爸提着锅铲冲出来，吓得卫星北油门一转，电车一路开成了跑车。

“你为什么在这？”魏川紧绷着脸，狭长的双眼里漆黑一片。

卫星北抖了抖，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叫的是江霖。”魏川说：“你是吗？”

是不是他看不出来？卫星北颤巍巍的把手机递给他：“在这。”

魏川没接。

卫星北：“他转学了。”

魏川还是没接。

卫星北：“中午就走了。”

魏川依旧没接。

卫星北：“他后妈来接的。”

魏川终于动了下。

卫星北以为他会在魏川脸上看见伤心或者气愤的情绪，然而他连震惊都没有。

魏川只是平静的接过手机，他看了眼江霖手机里两人的聊天记录，全都清空了，只剩刚刚那几条对话。

“他不爱吃胡萝卜。”

魏川没头没脑说了这句话后，转身走了，留下卫星北在原地抓耳挠腮：啥意思？

卫星北回到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传给魏川的照片里，有一道菜是胡萝卜丝炒瘦肉。

江霖这个坑逼，挑食不早说？！

卫星北愤怒的拨通江霖电话……

魏川清冷的嗓音在听筒传出。

“卫星北，他的新号码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