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是圣诞节。

也是魏川的生日。

班群一大早就开始震动。

江霖从被窝里掏出手机，迷迷糊糊的刷了会儿消息，余光瞥见时间快八点半了，顿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

他刚套上羽绒服，门铃就响起来。

江霖连拉链都顾不上，光着脚跑去开门，冷风扑了他一脸。

门外的人提着早餐，眉眼弯弯，“早。”

江霖被他的笑容晃了神，暗道这人笑得那么灿烂干什么？一点儿也没有冷淡大学霸人设的自觉。

“不能进去？”魏川问。

江霖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挡着门，连忙侧身让出位置：“进来吧。”

魏川压下唇边的笑意抬脚，挪揶的笑容让江霖后知后觉回过味：他好像被调戏了？

魏川进门后，低头瞥见江霖晶莹的脚背，踩在冰冷的瓷砖上，手里的东西往桌面一扔，皱眉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托住江霖臀部，将他带离地面。

“怎么不穿双鞋？”

魏川抱着他进了屋，轻轻放到床上，转身从衣柜里找出双袜子，修长的手指抬起江霖的脚跟，要帮他穿袜子。

江霖脚趾蜷缩了下，慌乱的离开他温热的掌心，“我、我自己来。”

魏川真是说到做到，只要自己别肖想他，他真的可以不计前嫌，把自己当成最好的朋友来对待。

可他……

江霖晃了下脑袋，竭力抑制“噗通”乱跳的心脏和身体某处烧起的火焰。

口袋里的礼盒有些硌人，江霖满脸通红的拽过袜子，胡乱的套上后，把礼物拿出来。

“生日快乐。不止生日，今年，明年，往后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我都希望你……快乐。”

江霖说完，打开了礼物，是一对他在商场精心挑选的耳钉。

魏川怔怔望着盒子里亮眼的银色耳钉，摸了下耳垂。

他的耳洞早闭合了，只剩下个小小的，类似红痣的点。

——你一个男生打什么耳洞？

——你是变态吗？

——不好好学习，心思放在这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你要气死我们吗？

——让亲戚看见你这流氓模样了，我和你妈多丢脸！

愤怒、侮辱还有预料之中的殴打，都没能让少年弯下腰杆，他那时候已经可以挣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

他满心澎湃，准备挨完这顿打，迎接他的新生活。

可魏智贤打完他就倒下了，紧接着就查出了癌症，晚期，救不回来了。

奶奶怪他打了耳洞，伤了他爸的身体，把他爸的死怪在他身上。

这种责怪很可笑，但更可笑的，是觉得这种说法可笑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要接受别人的审判，他在灵前跪满了七天，每天让穿法袍的师傅用圣水洗涤心灵，对着他爸的亡灵诚心忏悔。

当然，耳钉，是永远不能再戴上的。

魏川觉得他很倒霉，忍了那么久，才攒够了反抗的资本，偏偏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摁回来了。

“你戴这个，应该很好看。”江霖把那对耳钉放在他耳边比划了下，红着脸开口：“我觉得很适合你，你……喜欢吗？”

魏川脑子“轰”的炸开，没人说过他打耳洞好看。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可这些年来，那些尖锐无理的话语，却像一个诅咒，缠着他的即将展开的翅膀，将他困在这副躯壳里，无法飞向光亮。

直到，光亮自己跑到了他眼前。

魏川手指覆上握着礼盒的那双手，眼底流光涌动，“我很喜欢。”

“喜、喜欢就好。”

江霖心跳漏了拍，急忙抽回手就要离开床，只是一起身，就被浓郁的荔枝味撞了回去。

魏川双手按在他两侧，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江霖微张着嘴，神情呆滞。

眼下的唇瓣像柔嫩甜口的棉花，让人很想尝一下，魏川失神的靠近，在即将抵达终点的时候，被人推开。

“你……”江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声音沙哑：“别靠我太近。”

魏川失笑一声，手指绕着江霖发顶那搓翘起来的发丝，在他耳边蛊惑般的问：“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吗？”

江霖身体僵了下，猛的抬头看他，他不是说不能再说这句话吗？为什么还要问他？难不成是因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眼底水雾弥漫，江霖不敢眨眼，憋着气企图让眼泪倒回去。

魏川着急忙慌的抚过他的眼尾，那一汪池水却像随时要溢出来般，晃得他心急。

他吻住江霖的眼睛，试图安抚那些摇摇欲坠的珍珠。

“别哭。不喜欢也没关系，这次换我喜欢你。”

江霖难以置信的睁大眼，泪珠一颗一颗从眼底滚落，掉进了魏川嘴里。

他抓住魏川垂落的衣角，微微发抖：“你、你说什么？”

魏川双手捧起他的脸，郑重其事的对着他的眼睛道：“我说，换我来喜欢你。”

从窒息中抽身后，江霖直愣愣的盯着魏川，整个人轻飘飘的就跟做梦似的。

掌心热源不断传来，魏川下巴抵在他头顶，他能感受到对方急促起伏的胸口中，那颗猛烈跳动的心脏，和自己的一样。

江霖抬手按在那个地方，呐呐道：“好快……”

“嗯？”魏川额头与他相抵，挑眉问：“谁快？”

江霖想起这人刚刚故意捂着他的嘴，憋了他好一会儿，红着脸推开他，小声说：“滚。”

魏川捏了下他的脸，忍不住又将他揉进怀里搓了搓。

两人磨蹭到中午才出门，魏川在网上买了票，说要带他去看电影。

路过果汁摊时，他们停了下来。

江霖试了口旁边人手中的绿色汁水，苦得五官乱飞，“你居然喜欢喝苦瓜汁？”

“不喜欢。”魏川面无表情的一口闷完，然后在江霖震惊的神情中盯着空了的瓶身，没有感情的开口：“但它降火。”

降个屁的火，早上自己那样帮他……还不够吗？

江霖的脸唰的又红起来，他举起手里的草莓汁挡住嘴，耳根烧起来。

魏川“咦”了声，拉下他的手，想起昨晚五点二十分的那条消息，估摸着他也没睡好。“你的嘴很红，肯定也上火了，要不你也来一杯？”

江霖：“？？？”

他的嘴为什么会红？某人心里真的没点数吗？

“不喝。”江霖拉回自己的手，幽幽开口：“你自己降吧。”

江霖郁闷的盯着魏川仰头又灌了一杯，心里塞塞的，降火的方式多了去了，一定要喝那个讨厌的苦瓜汁吗？

难道他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