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魏川刚走到门口准备出门，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他转身，看到陈婷坐在客厅里。

“怎么不开灯？”

冬夜的天黑得快，傍晚五点左右，屋内已经被黑暗完完全全笼罩了。

客厅里的灯过年刚换新过，白色光亮散开时，隐藏在黑暗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陈婷满是泪痕的脸从黑暗里显现时，魏川就知道今天出不去了。

“你在跟谁发消息？”

陈婷死死的盯着他。

如果目光有实质的话，魏川毫不怀疑自己此时已千疮百孔。

“江霖。”

魏川坦然的告诉她：“我约了他。”

这句话刺激了陈婷的神经，她忽然冲过去，抢走他的手机使劲摔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吼道：“我不准你再和他见面了！”

手机屏幕裂得跟蜘蛛网似的，魏川按了下开机键，没反应，看样子摔坏了。

他看着陈婷，虽然他对这样的场景早有预料，可还是难过了一瞬。

陈婷胸口剧烈起伏，她心里窝火却还有丝理智尚存，她是不想太快捅破那片窗户纸的，她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有救。

她硬邦邦的掩盖自己的反常，“过个年天天不着家，奶奶昨天摔伤了腿你去看过几次？这两天你不准出门了。”

“我晚点会去医院看奶奶。”魏川说。

晚点会去？那现在要去哪？

陈婷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情绪又激动起来：“不行！”

“为什么？”魏川语气平淡得没有丁点起伏。

“为什么？！”

陈婷气笑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脸色铁青的点开一张图片，怼到魏川面前，尖锐的声音传递着她的怒气：“魏川，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陈婷看到照片那刻，感觉天都塌了。

聊天框里的消息如同锋利的剑，直刺她的双眼，让她血液噌噌往脑袋上涌。

“魏川，你把我的脸，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陈婷的声音带着绝望和愤怒，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屏幕上显示出那张令人痛恨的照片，

她紧紧握着手机，厉声质问：“你自己看看你都在做些什么？！”

“我知道你对你爸爸有怨气，觉得他对你管得太严厉了。”陈婷深吸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心里的怒火却越窜越高。

“你扪心自问，这两年我给了你足够的自由吧？可我换来了什么，换来了这张照片！”她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你怎么不叫妈妈直接去死了算了！你怎么能和一个男孩，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陈婷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双手不停地捶打着魏川的胸口。

“你有没有良心！我养你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发泄出来。

魏川耳垂那抹亮色扎伤了陈婷的眼，她伸手用力扯下那刺眼的东西，怒不可遏地吼道：“我说过叫你不要戴这个东西！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她伸手要把另外一侧的耳钉也扯下，魏川抬手挡住，他抢回带血的耳钉，对着陈婷的眼睛，冷着声音一字一顿的告诉她：“别再碰我的东西。”

陈婷瘫在地上，双手猛力捶打着地面，悲怆地哭喊道：“造孽啊！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孩子。你戴这个东西，气死了你爸，害得奶奶摔断了腿，现在还想气死我吗？”

陈婷说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欲坠地走进厨房。魏川漠然的站在原地看她拿起一把锋利的菜刀指向自己的脖子。

陈婷威胁他：“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看不起妈了，我现在就去死，省得在这碍你的眼。”

魏川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毫无波澜。这种场面他见过太多次了，早已疲惫不堪。

他默默地转身回到客厅，安静地摘下耳钉，小心翼翼藏进羽绒服内侧的口袋里。然后拨通了舅舅家的电话，静静地坐在木椅上等待。

魏川的眼神绝望又空洞，仿佛失去灵魂的玩偶。他甚至想，他妈举起菜刀时能不能先杀了他，这样，他就不欠任何人了。

他不欠任何人了吗？

不对，他还有江霖。

魏川眼神瞬间清明过来，他还有江霖，他怎么能死呢？等会儿哭包的泪把海城都淹了，那就不好了。

他强打起精神，准备和陈婷好好谈谈。

然而，陈婷比他更崩溃，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算了。

"我出门了。"魏川低声说道。

陈婷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前这个冷漠的人，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不对，她的儿子乖巧懂事，孝顺听话，是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孩子，他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冷血无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婷自认为在魏川的教育上自己尽心尽力，没出过差错，那……

一定是江霖！

一定是他！

陈婷无比后悔当初收留了江霖，她确定是江霖带坏了自己的儿子！是江霖把她的儿子变成一个坏孩子！

“你不能走！”陈婷见这招没有用了，扔下菜刀，拦住了魏川：“妈知道是他带坏了你，妈不怪你，妈现在就给他爸打电话，让他爸把他领回去！”

“妈！”魏川心里闪过慌乱，他焦急的伸手阻止陈婷打电话的动作：“从始至终都是我主动的，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同性恋。”

“啪！”

空气凝滞，陈婷举着颤抖的手，在魏川脸上留下个红印。

魏川垂着头，右侧耳垂还滴着血。

陈婷喘着粗气，嘴唇微微抖动，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痛苦。

“你……你在胡说什么？！”陈婷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接受了不了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这样令她蒙羞的话：“一定是江霖把你教坏的！一定是！”

魏川嗤笑一声，有些人永远只会接受她想接受的东西，也永远只会把自己的失败归咎在别人的身上。

他眼神坚定地望着陈婷，再次重申：“妈，这与江霖无关，是我的问题，我喜欢男生，生来如此。”

陈婷的身体摇晃了下，她瘫倒在地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我们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孩子？”

陈婷依旧不肯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这样的。”她眼神空洞，似乎失去了焦距。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她记得魏智贤有个朋友是心理医生，她急躁的寻找着那个朋友的电话号码。

“我知道了，你生病了，没关系，妈认识个朋友，他是心理医生，我带你去那儿看看，吃点药就好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希望和期待，仿佛只要儿子看了病，一切都会好起来。

魏川冷眼旁观她打完电话。

挂断电话后，陈婷紧紧握着手机，转头对他说：“林医生说明天早上有空，小川，跟妈去看看吧。”

魏川冷笑着问：“看过之后呢？看过之后我还是喜欢男生，妈，到时候你还想怎么办？”

陈婷嘴唇哆嗦着望向他，想说等病治好后就不会这样了，但当她触及到魏川冰冷的眼神时，陡然清醒过来。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掌控魏川了！

她的儿子早已不再是那个事事顺从父母的人了......

如果此时自己与他正面冲突，他很可能会选择直接离开。

“治不好再说。”

陈婷适时地退让道：“你就可怜可怜妈妈吧，你爸爸那么早就离开了我们，妈妈只剩下你可以依靠了。至少，你跟我去看一次病，听听医生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