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低头沉思许久，厅堂里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最后徐怀远主动打破沉默，说：“林家小娘，几次与你家接触下来，我知道你们林家现在的买卖大多是你的主意，我也看出来了，你年纪虽小却有些头脑，不如把你所想之事说予我听，兴许能有更好的路子可以走。”

林月并不是故意不说话，刚才自己想事情太投入，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徐怀远夫妇还在，徐怀远一番说辞提醒了她，在这乡村里，能有机会触达县州官家路子的人，可不就是徐怀远这个里长了。

“徐大人，”林月说：“我方才在想，这手工皂制作难度大，时间久，成本高，想低价买卖怕是不成的，只有找机会送到高门娘子手里，或者州府大人手里，方有机会成事。这些东西真正的买家，不在秀水村，也不在宜县，而是在邕州府那样的地方，更远更大的地方，甚至应该是京都那样的地方。”

徐怀远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有点宕机，林月刚才说的东西不在他意料之中，有点超出他的常规思维了。

林月没有继续输出，她在等徐怀远消化。

徐怀远虽然是里正，这时代基层公务员之一，管理的都是乡村里户口登记，崔正赋役，维护治安的杂事，但他从不缺一颗向上攀登的心，从很多方面来说，徐大人给林月留下的印象是非常勤恳，一心为民的，同时他做过的事也会很好的让上峰知道，这些年在上峰那应该刷了不少好感。

“嗯，这事情得从长计议，今日我先回去，之后再来找林小娘吧。”

留下这句话，徐大人夫妇离开了林家。

林月希望方才那番谈话能激起一片水花，如果徐大人都没办法触及和撬动那个阶层，那么自己一介小民，空有手艺，要走的路就只会更难。

收拾好心情，林月约上王二哥，过几天自己会跟着去一趟县里。

晚上林月打开账本，这是林月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做的账，这时代的账簿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也没功夫学习，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做账除了其他人可能看不明白以外，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何况现在做账的人只有她自己，不用考虑他人明不明白。

账本流水对照林月的客户登记手册，认真筛选了符合自己理解的潜在客户名单。

红菇鸡汤客户，加上林母女工客户的册子里共选出十六个人，这些人要么是有机会跟主母说上话的灶头大娘子，要么就直接是家里话事的娘子，要么就是某个大宅院的管家，大娘子。

调整完心态的林月没有把希望都放在徐怀远身上，她决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也要试试找门路，这些被标记出来的客户就是她自己要去开发的了。

准备好些天，林月打包好东西，往宜县出发。

回想起来，好像除了过年的头几天一家人整天凑一块以外，后面这大半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林父没日没夜的帮林月做盒子，林佑一头闷在山里编写怎么养猪，林母意思意思休息了几天就投入到针线里去了。

跟王二哥熟悉了，加上自己现在是小林东家，林月一路上自在的跟王二哥了解更多关于自己想要拜访的客户情况，收获颇多，王二哥平时是个安稳性子，没想到那么藏得住事，要是林月不问，还真就不知道他默默地记得那么多客户的信息。

林月不由得感慨自己从前是不是小看了王二哥。

在县里奔走还算顺利，计划要拜访的客户见到了大半，没有特别为难的，只是大部分人都不会马上选择昂贵的洁肤皂，而是买了家事皂先试试，只有那县里较为富贵的一位大娘子买了一块药皂，还是因为那位大娘子近来饱受头皮问题困扰，听到有洗头的药皂，挥手买一个试试。

跟林月预想的差不多，新东西总要有个接受的过程，至少家事皂目前看是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那就想办法把这个东西更普及一些就是了，不能一夜暴富，起码多少能给家里增加一个进项。

而后林月又跟着去了两趟县里，她学着后世见到的摆摊卖皂的人，准备了一些脏了的衣服布料，打了水现场演示家事皂的清洁力，又对比了皂角洗衣的清洁力，效果十分好，但凡是买得起的娘子都掏了钱，一块不嫌少，两块不嫌多的打包。

这启发了林月，她很快的收了摊子，问了县里哪里有专门替人浆洗衣服的娘子，找上门去推销。

这一波操作得到的结果超出林月的预料，之前试着用的几个浆洗娘子隔天就等在林家经常摆摊卖鸡汤的树下，掏出银钱把当天林月带去的家事皂一买而空。

有几个来得晚的吵着要林月第二天就送货，林月笑的合不拢嘴，可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她估算了一下，家里能卖的猪胰子皂快没有了，新的还没做出来。

大失策啊。

“林小娘子，这东西要等多久？”

“至少两个月吧。”

“那怎么成，想办法给我们匀一匀啊。”

“这个，首先得有得匀……”

“你这小姑娘家里怎么做的生意，客人都来了东西还能没有的。”

“就是啊，小娘子你再想想办法。”

叽叽喳喳的，林月脑子疼，好不容易等她们安静一些，见人都还不走，兴许还是想磨自己想想办法的。

林月只能试试说：“我明白各位娘子心急，我这不也着急么，只是手工皂制作工艺非常复杂，必须得等，不如这样，几位娘子若是真心想买，可先同我预定些个，定金三成就行，若是答应，价钱上我再少收两成可好？

“预定？是先付了银钱后面再给东西的意思吗？”

“正是呢。”

“少两成，行啊，来，我先定个三块。”

“你怎么这么急，再跟这林小娘子说说，少个三成多好，你这一出手，价钱都不好商量了。”

“我不管，这东西好，大冬天的浆洗衣服手都磨破了，有些衣裳实在难洗，主家又挑剔，你没试过不懂，这家事皂洗脏衣服又快又干净，林小娘子，我先给钱的，东西到了要先给我。”

林月连连点头答应。

其他人见状，赶紧掏了银钱，林月按顺序登记，又给对方扯了订单条子，这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