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学……不敢说，比起夫君差些，小东家为何问这个？”吕夫人不解道。

林月垂眼，她也是临时起意，开了口当下又有些犹豫起来，吕夫人见状也不催促，转头看着炭火盆上温着的一壶热水，壶嘴上冒着丝丝热气。

林月没有继续上一个问题，反而问起吕夫人：“我刚才心里生出一个想法，想说出口又感觉冒昧。”

吕夫人笑着说：“会有多冒昧，说来听听看。”

明明不是说笑，林月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出来，吕夫人病怏怏的，林月默认久病之人心态多少有些消极，现在看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我刚刚是想，夫人像是不错的人家里养出来的，听说高门大院里的女眷，从小都是要学着管家的，想知道夫人有没有管家算账的本事。”

吕夫人虚弱的脸上扬起一抹亮光，语调轻快不少道：“我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院，祖上出过状元，蒙荫有过几代人的好日子，后来不是换代了嘛，遭遇变革，最终家里只保得住一间祖屋，好在祖屋有个小私塾，家中长辈还能给我们教习一二，管家算帐还是简单的，按照我祖父的想法，家中女子啊，恨不得也考出个状元才罢休。”

林月要来纸笔，列了一笔账，请吕夫人帮看看，吕夫人取来算筹，在桌上摊开，一顿运算后给林月回了结果。

结果正确。

而且这笔账算出来的时间比当了三年掌柜的王二哥还快上许多。

林月好奇，又出了孙子算经中经典的鸡兔同笼的问题：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吕夫人信手拈来，用的是假设法：“假设笼子里全是鸡，每只鸡有足二只，三十五只鸡就应该有足七十，但实际有九十四足，少算了二十四足。这是因为把兔子也当成鸡来算了足了，每只兔子少算了两足，所以兔子的数量为二十四平分二，为十二只，鸡的数量就应是三十五去十二，为二十三只。”

“有些厉害，我还能继续出题吗？”林月眯着眼笑说。

吕夫人也来了兴致，答道：“小东家，请。”

林月想了想，在纸上写下：

今有商户甲、乙、丙，甲商户有货物若干，其价值为铜钱 800 贯，乙商户货物价值是甲的四分之三，丙商户货物价值比乙商户少 50 贯。若将三商户货物总价值的五分之一作为赋税上缴，问需上缴赋税多少贯？三商户剩余货物总价值又为多少贯？

吕夫人稍稍拨弄算筹，便答道：“上税三百九十贯，三商户剩余货物总价值为一千五百六十贯。”

林月内心悸动，在这个时代，别说读书认字了，会算数的人都很少，教育资源还集中在贵族官僚这样的上层社会群体里，吕夫人作为庶民之家的女性能得到教育如此，绝对是凤毛麟角。

林月起身对林夫行一礼，道：“夫人运筹帷幄，计算准确，我想请夫人做林家铺子的账房先生，不知夫人可愿意？”

“我吗？我也没做过账房先生，我连大点的家都没管过，而且你也知道，我着身子病成这样，恐怕难以胜任……”

林月：“夫人若是一直在房间里虚度时间，恐怕对身体也无益，若是夫人愿意试试算账，工酬好说的。”

吕夫人听到工酬，有些心动，但心底的顾虑仍没打消，只道这事想跟吕先生商量后再答复。

林月知道这事逼不得，得吕夫人自己没问题，后面合作才有好的基础。

“夫人好好商议，我回去等夫人答复，对了，那粥今天得吃了，过夜容易腥。”

林月要走了，林夫人起身要送，被林月摁下，林月出门时回头看了看，吕夫人拿起那些写着算数的纸稿看，这事看来很有希望。

林月有个特质，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事情牵肠挂肚，而影响其他事情的开展。

晚上回到家林月的时间都花在细读吕夫人给的册子上，有几个食补方子正是使用的好时候，林月算了一下成本，觉得可行，打算配成汤包做配套礼品送给大订单的顾客。

又圈出几个方子，打算回宜县采买材料送到皂坊试做新品。

看到半夜，林母推门进来问：“那么晚了，还不睡？”

林月抬头，眼睛因为干涩有些泛红，见林母大晚上披着袄子来看自己，赶忙过去迎她进来，把房门关上，挡住往里灌的冷风。

“阿娘怎么也没睡？”

“我睡下了，起夜看到你房里还点着灯，就过来看看。”

林月这些年对林母的观感十分好，忘记自己现在的年纪和身份，林月觉得要是原本的自己，应该很愿意跟林母当好姐妹的，想到马上要去宜县了，林月干脆拉着林母跟自己彻夜长谈。

“阿娘，别回去了，我被窝都用汤婆子暖着的，跟我去被窝里聊。”

“哎呀你这孩子，你阿爹还在屋里等我……”

“让阿爹等一晚上吧，我明天就去宜县了，以后天天能看阿爹，想看到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父：……

翌日。

“小东家，在家吗？”

林月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在家呢，骆哥，来帮我搬点东西。”

骆哥进屋，见林月收拾了三大箱子行李，好奇问：“你这都什么东西啊，这么大箱子。”

林月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跟谁学的喊我小东家？”

骆哥边扛箱子边笑道：“王二哥他们不都这么喊你，我觉得挺顺口的，跟着叫得了。”

林月推推箱子，说：“我还以为骆哥你是全村最特别的那个男人，最终还是落入俗套了啊。”

骆哥听到这话，把箱子放上马车，拍拍他的宝马顺风，对着顺风说：“兄弟你看，这小东家拿我开玩笑了，这样不好，知道吗？”

林月忍不住飞起一脚要给这一人一马送过去。

骆哥赶忙求饶：“别啊，吓到顺风可是会出大事的。”

林月想想也是，顺风那么大只，惊马的后果确实蛮严重，收起脚，老老实实装车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