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有个事儿想告诉你……”

习惯了吃完早饭就消失的林风，今天磨磨蹭蹭的还在餐厅里坐着。

“什么事？”

陶云卿忙着手里的碗筷，顺嘴问到

“那个，项目的进度提前了，月底就要跟团队了。”

林风说的小心翼翼，有略带点委屈。

“是吗？看来进展的很顺利，你的钱进账的速度加快喽。”

陶云卿觉得孩子是因为没有团队工作的经历，有压力了，逗逗孩子开心。

“嗯，嗯……”

林风的情绪似乎没什么变化，

“项目在外地，要出差。”

陶云卿的手停下了，

“出差？”

陶云卿的声调不自觉的高了些。

从小到大他们还没有分开过，有些意外。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哥哥顾不到你了！”

“不过没关系，小鸟长大了是属于天空的，哥哥在家等你，时刻准备着犒劳努力养家的小功臣。”

陶云卿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弟弟，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担忧即将发生的事，给孩子画个大饼哄哄开心。

“啊，我会的。”

孩子的语气依然恹恹的，没有起色。

“可能……可能春节也回不来了。”

这是什么鬼话？

陶云卿关了水龙头，转回身走向餐桌，双手撑着桌子，低头认真的看着林风。

“为什么？”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问

“三倍工资。”

“我养不起你了，是吗？”

“山高路远，怕折腾。”

“飞机、高铁是干嘛用的？”

“这是跟项目的条件。”

陶云卿不断质疑，林风的语气越来越虚。

“那咱不跟了。”

“可是……可是我特别想跟。”

陶云卿看着可怜巴巴说出自己想法的小孩，有些心疼。

是不是自己干预的太多了？不是也有说人各有志吗？小孩儿终究会长大，终究不是自己的玩具，终究有他自己珍视的东西。

自己想给的、能给的也许并不是他所求的，最后感动的只是自己，反而拖累了别人。

电光火石间，陶云卿又一次反思了自己，说服了自己。

“好吧。出发前需要准备什么，告诉哥哥，也许能帮上忙。”

说完，陶云卿回到厨房去洗刷碗筷，只是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林风偷偷长舒一口气，果然，什么合理不合理，只要自己坚持，陶云卿从来不会拒绝。

收拾完厨房出来，林风已经出门了，也许是看出陶云卿心情不好，这次没有打招呼。

冷清，空旷，寂寥，这个家没有林风就没了生气，陶云卿在这所房子里找不到归属感，一切物件都理所应当的呆在那里，只有他自己没有契合的位置，时间的填充无法磨灭这种感觉。

幸好，陶云卿本也不喜欢宅在家里，他有课需要上，有工需要打，有人需要养，有钱需要挣，没时间胡思乱想。

寒假如期而至，离别也如期而至。客厅的地上堆满了哥哥给弟弟准备的行李，眼看着以林风一人之力是拿不下了，陶云卿却还像一只蚂蚁一样，屋里屋外的忙碌着找寻可能遗忘的东西，有的时候一趟转下来，他手里空空的。

“哥！”

那只蚂蚁还在忙忙碌碌的转

“哥！！！”

林风拉长了语调

“哦。想起来了。”

回音的人答非所问，又匆匆进了卧室。

“陶云卿！”

无奈的林风直呼哥哥的名字，这多数情况下意味着，弟弟感觉被忽略，生气的求关注。

“等我一下。”

房间里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又震。集合的车到楼下了。

“哥，车里空间有限，不能带这么多行李，老师催我了。”

林风无奈的冲着另一个房间的人说到。

“是吗？那怎么办，这都是你平时用的，不带着会不习惯不方便。”

陶云卿从卧室冲出来，很焦虑的样子。

“没事的，哥。拿些换洗的衣服就好了，其他的都有提供，实在没有，去了再置办也行。”

说着，林风安慰似的把双手按在哥哥的肩头，抬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平日里是没什么情绪的，目光温柔，却没有波澜。

现在，这双眼里有着明显的惊慌，原以为会看到不舍。

“哥，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以后我还要照顾你。”

说着，林风踮起脚尖，揽过陶云卿的肩头，将哥哥轻轻拥在怀里。

陶云卿的身体不自觉的僵直着，他很想给第一次独立的小孩儿一个温暖而有力量的拥抱，逻辑上也本该如此，可是不可控制的僵直的身体，让陶云卿很愤怒，又无力。

“木头一样的哥哥，可能找不到嫂子来眷顾，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养老吧。”

林风仿佛没有觉察到陶云卿异养的反应，放开手，边拎起装衣服的行李，边调侃着哥哥，转身开门离开了家。

门里的人没有送出门，门外的人没有回头。一双酸涩泛红的眼睛盯着一扇关上的门，一双泪水滂沱的的眼睛恨恨的盯着归去的方向。终于，陶云卿大口呼着气，难耐的在客厅了转了几圈，终究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落泪的理由。

“陶云卿，你是不是有病，他不是你的玩具。”

一边咒骂着自己，陶云卿一边又细细的将林风没有带走的东西，归回原位，就像一开始一样。

同一个离别，有人落寞，也有人疯狂。

康狄坤知道林风外出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陶云卿，迫不及待的带他来到自家餐厅，开始了假期里的陪同工作。

餐厅的规格不低，偏商务型，又不拘泥于单一的格调。来这里消费的人不会是因为肚子饿，想填饱肚子的。因此，在这里工作，情商和智商都要在线，服务过程中能锦上添花的话，小费是很可观的。

没有无聊的人，也就少了无聊的事，陶云卿很满意这份工作。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得空就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的三哥，聒噪的人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林风的离开仿佛在陶云卿心头牵出一条线，总想去拴住未知的远方的那个人，又怕绊住他前进的脚步。心头的的那条线只乱了自己的心，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不安。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没有因为少了个人而更简单。

这种状态陶云卿很不喜欢，特别想通过一件事让自己平静下来。学习试过了，学不进去，眼里看到的和脑里想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想想自己的人生里在乎的无非是弟弟，还有钱。

越长大，越知道钱的好。

康狄坤没有让陶云卿等太久，直接带着陶云卿到了自己的餐厅。

餐厅规格不低，偏商务，来这里的顾客不是单纯为了解决肚子饿的问题。

够眼力劲儿的话，服务员的小费不比工资低。

陶云卿更青睐于这里不俗的佣金。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淡化了思念，颠簸的心归于平静。

如果三哥能找点儿正事干就更好了。

看着在自己身边乱晃的康狄坤，陶云卿谨慎的护好了手里的杯盘碟盏，碎一件他这一星期就白辛苦了，他赔不起。

“你放下歇会儿。”

“康康，有没点儿眼力劲，过来收拾。”

同一个人，不同的对话的人，扭头间就是贴心好大哥和丑陋剥削者转换。

“站那儿，别动。”

陶云卿眼睛看向康康，手里依然紧紧护着康狄坤眼里的“破碗碟”。

“嗯？”

可怜的康康无助的收回伸出的手，

“你拦着老板，别让他跟过来。他就是来捣乱的，想扣我们的血汗钱。”

餐具是要送到后厨的，大老板不适合跟过来。

“好嘞！”

康康毫不迟疑的伸手把康老板拦在正厅，张大着手臂，像保护小鸡仔的老母鸡。老板就是那只可恶的觊觎小鸡仔的老鹰。

“反了你了，康康。”

康狄坤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才几天，你就叛主投诚了？”

“嘻嘻。”

康康没有回答，依然笑嘻嘻的看着老板。

“谁给你涨的工资？谁是你老板？”

康狄坤端着老板的架子，逼问着康康。

“您、您、您。当然是您啦。”

康康很好脾气的据实回答。

“还是说你........”

突然康狄坤就不敢往下想了，原本插在裤子口袋里装帅的手，胡乱的抓住康康的胳膊，一脸“你不能”“你怎么敢”的慌乱，瞬间又是“你找死”恶狠狠的表情，手不自觉的抓住了康康的衣领。

“做什么？”

康康还没从老板突然地错乱中反应过来。

送完餐具的陶云卿目睹了这幅精彩的画面。

看到陶云卿，康狄坤瞬间清明了，急忙放了手。

“没、没什么。逗他玩呢。他，他竟然听你的话，不听我这个老板的。有点儿，有点儿没面子。教训、啊、对，教训一下。”

这个理由是合理的，行动是不符合身份的。

陶云卿有些奇怪。

“老板交代一切以陶云卿哥的意愿为准呀！”

错愕中醒过神儿来的康康蒙蒙的说。

“什么？”

陶云卿没太听清楚康康说什么

“年纪轻轻就让你当大堂经理，是我太冒进了。康康你还得再练练。”

边说着，康狄坤边捂了康康的嘴，把人拽到一边。

“协议还有效，但是再加一条限制条款，不允许你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好感也不行。记住没？”

康狄坤目光炯炯的盯着康康，等着他的承诺。

可怜被静音的康康只好眨巴着大眼睛表示认同。

等的不耐烦的康狄坤，用禁锢在康康脑后的手，按压着康康的头点了点。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啦，你可点头了。”

无良的老板干完奇葩的事，晃着尾巴找陶云卿去了。

康康无辜

“三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越来越看不懂康狄坤了。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康狄坤脸上的神情比嘴诚实。

“你不说，那我下班了。”

陶云卿异常诚恳的说。

“别呀。我有事。”

康狄坤瘪了瘪嘴

“一直盯在这里很无聊，想出去走走。”

康狄坤怕自己没说清楚，又补充了一句。

“和你。”

天桥上，陶云卿双手撑着栏杆，抬头，闭着眼，迎着阳光，暖暖的，很舒服！

康狄坤背倚栏杆，双手交握，面带微笑的看着旁边仿佛沭浴着圣光的人。

“这样眼睛没有关系吗？”

“只要不是紫外线直接照射，它也还抗得住。”

陶云卿没有回头。

阳光落在陶云卿的头发上，漆黑的发色晕出朦胧的光泽。耳朵很圆润，是传说中的元宝耳朵，薄薄的耳骨不足以阻挡阳光的穿透，整只耳朵看起来很通透，红扑扑，粉嫩嫩。耳垂上竟然还有耳洞，不是很明显，估计佩戴耳饰的时间很短，也或许它的存在更有深意。

“看够了吗？开始计时收费了！”

眼睛感受到的金色阳光让陶云卿留恋，但怎么也忽视不了身旁的目光，坦荡一些更好吧！

“老板，这前前后后，任劳任怨的陪您山高路远，您可还满意，还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奉陪呢？”

陶云卿也像康狄坤一样，背倚着栏杆，躲过阳光，低下头，缓缓的睁开眼睛适应着光线，眼角有些小星星跳跃。

“其实，也没有什么安排。”

康狄坤玩耍着手里的钥匙扣，银色的钥匙扣，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点点星芒，一块铭牌挂在上面。

“送你的酬劳，别说我苛待员工。”

康狄坤说的有些心虚。

陶云卿看着挂在康狄坤食指上的钥匙扣，眼神随着铭牌的晃动荡来荡去。

“您最好和经理解释一下，我怕我说不清。”

陶云卿也不客气，一把摘了下来，顺势让它在指尖飞扬了几圈。

“虽然是回馈新老客户的新年礼，但是好歹也是大牌订做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

没理陶云卿的玩笑，康狄坤认真的解释着，只怕这份礼物被看轻。

“好！”

陶云卿回答的正正经经，珍而重之的揣进口袋。

康狄坤希望的取而代之没有发生。

终是咬了咬牙，吞下了了无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