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云卿的信息回的很快。

“没事，就想看你在做什么？不方便，是吗？”

“还好，陪老板参加宴会呢，不过有点惨。”

林风还附上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怎么了？”

“人家吃着，我只敢看着；人家坐着，我只能站着。”

“不至于吧，你又不是他的仆从。”

面对陶云卿的疑问，林风发现，自己光顾着卖惨博同情了，结果说漏了嘴。

“人家宴会是用来谈判的，我是真来吃饭的，可人家不吃，我也不好意思自便吧，没完没了的敬酒。老板可以不能喝、不想喝，就我这身份就只有当替罪羊，被灌得份儿了。老板能得罪的，我可没那个斤两得罪，还得卑躬屈膝的逢迎，浑身的关节炎都犯了。”

林风开启胡诌模式。

“辛苦了，加油啊！”

陶云卿的信息回的简短有力。

“加油！”

心虚的林风不敢再胡说什么，应付了一个加油，装好手机，冲了水，又溜回了大厅，厅内依然一片谈笑风生。

陶云卿把手机放在书桌上，靠着椅子伸了个懒腰，

“一切都是庸人自扰吧，还是活的简单点儿吧！”

生活有时就是让人不知所云，时光匆匆流逝，每天都不轻松，可回首再看，却也没有什么能够证明曾经的痕迹，仿佛随着世俗的喧嚣，都葬在了过往里。

陶云卿的生活里只有三件事，林风、上学和打工。林风是心不由己，上学是同化于众，打工是生活所迫，所以他生活中的所有插曲都是为这三个目标服务的。

而现实是林风现在长大了，为了将来开始奔波，经常不知所踪，陶云卿想插手也鞭长莫及，所以他的生活里只有上学和打工。

简单的生活，家、学校、餐厅，三点一线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消弥。

康狄坤没有忘记教云卿游泳的约定，请了私教一起，确保陶云卿能安全的学会游泳。

上完最后一堂游泳课，陶云卿的水平也可以自保了。

对于五花八门的游泳方式，陶云卿对潜泳情有独钟，更准确地说，他喜欢静静地躺在水底，感受水流无孔不至的包容，通过水的过滤观看外面的世界，享受那一刻的寂寂无声。

那时的世界不大，能容下他，刚好。

旁边的康狄坤看着池里悠哉悠哉的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潜泳是两个人一起学的，可是康狄坤总也潜不下去，教练说是因为他心不静，康狄坤并不理解心静和潜水的关系。现在他特别想体验一下水下人的感受，沉到水里，到底有什么好？

水中人的状态看起来很放松，很享受。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水底，嘴边缓缓地吹着泡泡，顶棚上的灯光打下来，随着水流的波动在他脸上、身上、以及周边荡漾着，衬托着水中人的肤色越发的白皙，犹如一件瓷器，美则美矣，但是总少了些生气。

想到这里的那一瞬，康狄坤的脑子一抽，以迅雷之势潜入水下，一把捞起陶云卿，向浅水区游去，一边游一边喊：

“教练，教练，救命啊！”

声音因慌张而颤抖，也或是因为害怕。

水下的人，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却突然被巨大的外力惊扰，毕竟还不是太熟悉水下的应急反应，陶云卿本能的放开了呼吸，瞬时口鼻里呛了水，消毒水的味道弥漫了整个脑腔。

没等陶云卿挣扎，就被人拖出水面。陶云卿一边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一面声嘶力竭的咳嗽着，缓解着呼吸道的刺激。

脚挨不着池底，应该还在深水区，陶云卿不敢乱动，只得一边伴着身边人的节奏踩水，一边用手拍打拦在自己颈项上的手臂，提示他自己没有事。

“放开他，快放开他。”

教练一边喊一边冲下了泳池。

康狄坤不太理解教练的指挥，只是本能的带着陶云卿快速地游到了浅水区。

教练几步冲到他们面前，一把抱住陶云卿，冲着康狄坤吼道：

“松手。”

真真切切的看到教练，康狄坤才找到主心骨，听话的松开了手臂。

陶云卿有些站不住了，咳的大脑有些缺氧了，教练架着他走到泳池边坐下，此刻陶云卿不咳了，但是胸腔火辣辣的情况依然存在，目前还没有力气回答教练的问话，只是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向教练摇摆，表示自己没有事情。

一旁的康狄坤显得手足无措。

“快，快叫救护车。”

教练吩咐道，康狄坤才缓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打电话。

陶云卿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再醒来，陶云卿已经在医院里了，手上打着点滴，康狄坤在一旁守着，眼巴巴的看着陶云卿，专注的观察着陶云卿一呼一吸的差异，以至于陶云卿睁开眼，对他绽放了一个放心的笑容时，康狄坤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条件反射性的问到：

“笑什么？”

问出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陶云卿醒了。

“医生、医生。醒了、醒了！”

康狄坤没有去回应陶云卿的那个笑，慌忙地按响了呼叫器，追命似的喊来了医生。

怕给医生添乱，康狄坤迅速的退到了床尾站好，又怕错过什么，踮起脚尖，最大限度的拉伸着自己的身体，隔着一群护士观察着医生的举动。

又经历了一番问询测量，抽血检查。陶云卿对医生微笑致谢，医生颔首回应，转身把康狄坤叫到走廊。

“已经没事了，回家注意休息，按时吃药就行了，再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就诊。”

“您确定真的没有问题了？”

康狄坤还是有些忐忑。

“各项检查结果都正常，你可以放心。”

医生好脾气的安慰着，解释着。

“谢谢，谢谢，辛苦您了！”

康狄坤大喜过望，连连双手合十鞠躬致谢。

医生没有再说其他的，点头示意，转身又忙去了。

等不及目送医生的背影消失，康狄坤又冲回病房，陶云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笑。

“笑？你还笑?你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康狄坤看着眼前的人有了一种珍宝失而复得感慨，情不自禁地把陶云卿抱在怀里。

“一个刚刚学会游泳的人，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潜下去那么久会死人的！”

康狄坤的语气像责备又有担忧，还有后怕。

陶云卿心里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自己溺水了，但不是因为自己潜下去的时间长，应该是被眼前这位吓的。

“嗯，知道了，学游泳也是为了必要时自保，以后没有必要不会再下水了，对不起，吓到你了！”

说着，陶云卿安抚似地拍了拍三哥的背，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让他坐在床边。

“嗯，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陶云卿本能的选择了记住别人的好。

“哎呀，也怪我，就在你身边守着，还让这样的事发生，三哥也有责任。”

康狄坤看到陶云卿平淡地反应，猛然回了神，及时调整自己的状态，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先说好医疗费算我的，教你学游泳没有照顾好你，是我的责任，让我找找平衡，别让我难受。”

康狄坤真算是竭尽所能了。

“好，谢三哥。”

陶云卿出奇的没有在钱的事上纠结。

出院后，康狄坤帮陶云卿和学校请了三天假，让他在家休养。

不想负了对方的好意，陶云卿第二天没有返校，倒也没闲着，林风估计会回来了，整理了一下冰箱，依着林风的喜好，到超市补货。

关于林风什么时候回家这件事，从上次回家发生意外后，陶云卿和林风两个人仿佛形成了某种默契。

平日里，陶云卿会惦记林风吃没吃好，穿没穿暖，累不累，但不会想他什么时候回。

奇怪的是，每次都是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林风该回来了。而且这个念头的出现没有任何规律性，也可能是陶云卿在听课，也可能是陶云卿走路，也可能是刚和客人推荐完一道特色餐……仿佛两个人的大脑有一条脑电波的频率是一致的，林风那边一想：我要回家了。陶云卿这边就自动接收：他要回家了。

就比如今天，陶云卿本来打开冰箱是拿饮料的，但是打开冰箱门后，就莫名其妙的告诉自己，小孩儿要回家了，看看孩子喜欢的吃的喝的准备好了没？自动忽略了自己口渴的事实，开始在脑子里开列购物清单。

陶云卿大包小包的从超市里返回家，两只手拎满了东西，下意识的摁响了门铃，仿佛有人在家能给他开门一样。

门铃响了，陶云卿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扬扬眉，腾出自己的手掏钥匙开门。

门开了，陶云卿直奔厨房整理战果，分门别类的放入冰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陶云卿一身轻松的走回客厅，就发现“东风”正窝在沙发里。

盖着一条薄毯，怀里抱着陶云卿的玩偶，貌似睡沉了，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所以，自己按门铃也不算太傻吧！这么妙不可言的第六感！

虽然知道沙发上睡得并不舒服，但是陶云卿也不打算扰林风的好梦，轻手轻脚的抱来一床被，换下了薄毯。

转身进厨房，开始准备孩子回家的第一餐。

陶云卿还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每次孩子到家的时间点儿都奇奇怪怪，好像孩子就找不到白天的航班或者高铁，到家不是半夜就是凌晨。

今天还算正常，自己九点左右出的门，到家十点多点儿，掐指算算，孩子今天四点左右就得起床往回赶，难怪困成这样，早饭估计就凑合着对付了点儿。想到此，陶云卿加快了做饭的动作。

沙发上的林风睡得并不踏实，脑袋里回闪着老爷子带他领略的各种见识，在那种氛围里，林风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虽然已经告诉自己到家了，没事了，要放轻松，但是习惯了快速运转的大脑保持着潜意识的本能。

终于，林风放弃了累人的浅眠状态，摸出口袋里的糖盒，选了颗浅蓝色的糖果，冰爽薄荷脑刺激味觉神经，连带着唤醒了迷糊的神智。

“哥，哥？”

林风一边从沙发上撑起身体，一边头也不抬的喊人。林风到家的时候，哥哥不在，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如果哥哥去上课了，估计到晚上才能见到吧。林风只是不死心的试探着叫两声，没期待会有回应。

“在厨房。睡醒了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

意外，这绝对是意外。自己回来前特意查了哥哥的课表，今天全天的课。

三好学生也旷课？

林风不死心的走到厨房门口探进头去确认。

的确，那么大一只哥哥，相当温婉居家的在厨房里忙活着。

“我记得你今天一天的课，你怎么会在家？”

陶云卿偏过头，看了眼扒在门框上，一脑门儿问号的小脑袋，尽量面不改色的保持微笑，

“出了点儿小状况，请了天假，想着你要回来了，准备点儿东西。”

陶云卿深知撒谎圆谎不是自己的强项，只能弱化和模糊情节，敷衍了事。

林风觉得有些头重，想着是没休息好，虽然对哥哥的话不甚理解，但一贯的信任让林风自动认定：哥哥是对的。

林风甩甩头，关上厨房的门，进浴室洗澡。

林风再回到客厅，一身轻松，循着饭香，坐到了餐桌前。

小馄饨，鸡汤面，葱油饼，香椿芽拌豆丝，一桌子赏心悦目！

“哥，你知道吗？我也算跟着我们老板见过世面了，山珍海味也没少蹭，但是，和你的手艺比起来，他们也就算工厂的规模化量产，不及你这纯手工高奢定制的毫末！”

林风对陶云卿再一次摩拜。

“我看你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好东西到你嘴里也是狗仔儿啃灵芝！”

陶云卿对弟弟的吹捧早就免疫了！

“狗仔儿啃灵芝？哥，你损我的词儿还真是层出不穷，创意满满呀！”

“这饭还是不香，依然堵不住你的嘴。”

陶云卿一颗小馄饨喂进林风嘴里。

林风虽然在说话，但也没妨碍他进餐，吞了颗小馄饨，喝了口面汤，筷子直取葱油饼，

“哥，还想吃小馄饨，腾不出手来。”

“俩手不够用，一张嘴到是闲的很。”

陶云卿又喂进了一颗小馄饨。

这一餐，林风吃的心满意足。

“哥，你今天一天都不去上课了吗？”

理智回笼，林风又想起这事了，靠在沙发上，一边翻手机，一边问。

“不去了，晚上三哥会带笔记给我。”

陶云卿边说边递过一杯水。

“水温刚好，喝点儿。”

鉴于林风这孩子不爱喝水的毛病，陶云卿把水杯执着的递到了孩子眼前。

“哥，你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