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传来水声，还有杯子碰撞的声响。

祈疏言下床挂起床帘，把手机放到窗檐边，拿漱口杯装水，放到水台上，挤牙膏开始刷牙，目光应该会落在手机屏幕上。

秦弱秋脑子里是这样的画面。

很稀松平常却也很让人安心。

秦弱秋情绪渐渐平复，“祈疏言？”她轻声唤他。

“嗯，我在的。”祈疏言嘴里含着泡沫，吐字不大清晰。

秦弱秋问：“是不是在刷牙？”

“是的。”

然后秦弱秋就又不开口了。

祈疏言说：“你鼻音好重。”

秦弱秋想了想，回答：“是的。”

祈疏言刷完牙，把牙刷杯放到架子上，又打开水龙头洗毛巾。

这时秦弱秋才叹了口气，“祈疏言，我又发烧了。”

关了水龙头，问她：“是不是很难受，有没有吃药？”

“嗯，昨晚贾医生给我打了针，但是现在还是有点难受。”

“有没有喝点热水？家里有早餐吃么？”

“还没，我没下楼，不知道阿姨煮了没有。”

“有想吃的东西吗？”

秦弱秋躺回被窝里，说：“没有，而且我平时喜欢吃的现在都不可以吃。”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听上去好不可怜。

过了好一会，祈疏言才说：“不要难过啦，好了就可以吃了，给你点了外卖，到了我叫你下去拿，好不好？”

秦弱秋有些意外祈疏言说话的语气，忍不住笑：“祈疏言你语气好像哄小孩哦，好不习惯。”

祈疏言可能也在笑，“那你别老生病了，生病的人就会像个小孩。”

秦弱秋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哲理，但还是喃喃：“我也不想生病啊，这么难受。”

祈疏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道：“所以记得等会好好吃早餐。”

“哦。”

过了一会，秦弱秋把头埋进被窝里，又喊：“祈疏言。”

“嗯。”

“我可能要再过多一两天才回学校了。”

“好，我知道了。”

秦弱秋犹豫片刻，问：“这个算小事吗？”

“可以算，不过其实关于你的事都可以不是小事。”

“呵呵呵祈疏言你好像在说情话哦。”秦弱秋埋在被子里咯咯笑。

“不是，是真心话罢了。”祈疏言也在笑，但语气认真。

秦弱秋脸热，佯装吐槽：“说话文邹邹的，行了，你好好洗漱吧，我先挂了。”

“嗯，好。”

秦弱秋挂了电话，慢慢感觉到有困意，也不那么难受了，便去客厅打了杯热水喝下两口，又回床上抱着被子睡回笼觉。

约莫是九点多，秦弱秋被阿姨叫起来吃早饭。

阿姨说祈疏言吩咐她去拿外卖，等秦弱秋醒了就热给她吃，如果秦弱秋一直不醒，就拜托阿姨在九点半时再叫她起床吃早餐。

秦弱秋一看手机，果然有祈疏言的未接来电，正巧又收到条新消息。

“吃完早餐再睡吧。”

秦弱秋到餐桌边，回：“好，谢谢祈疏言。”

“不谢，要好好吃饭。”

秦弱秋打开包装，一杯玉米汁，一碗菠菜鸡蛋面，还有个剥好皮的贝贝南瓜。

她本来是没什么食欲的，但闻到这些早餐的香味就突然很想尝尝，不知道这是什么魔力。

吃完早餐稍微好受了些，秦弱秋借着自己还有点精神想着上几节网课，一中的教学进度比较快，昨天各科试卷都已经评讲完毕，秦弱秋昨日参加宴会前紧赶慢赶才把大部分错题吃透，如果今天一点都不学，那她真的怕赶不上学校进度。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承受力，还没看完半节课脑子就开始晕，眼睛也感觉像被针刺般疼，秦弱秋识相地关上电脑，要是再看个几分钟她脑子会疼地弄死她。

秦弱秋躺回床上休息，却发现躺着会更晕，她烦躁地蹬了好几脚被子，蹬完又因为头疼而眼前一黑。

秦弱秋简直要被自己这破身体气哭。

无奈，她只好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明明以前也经常生病，明明都以为习惯了这样差的身体，可再一次发烧头疼她还是会很难受。

也很难过。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和她感同身受，她现在就是一只被世界抛弃的孤独小狗。

秦弱秋觉得祈疏言说的话是对的，生病的人就像小孩，因为现在的秦弱秋很幼稚，也很孤单。

坐在床上发呆都会流眼泪。

小橘给她看的小说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她一定不是女主，也不是女二女三四五六，因为没有人会发现她在生病，生病的很难受，没有人安慰她，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在哭。

情绪就这样来的好突然，没由来，蛮不讲理。

秦弱秋很重地叹了口气，擦干眼泪却也只能继续发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秦弱秋醒来时全身被薄被裹得严严实实，坐起身看向窗外，连接大地的天空火红一片，是夏日的晚霞，已是傍晚时分。

想喝水时发现床头桌边多了个保温杯，温水是满的，喝起来还带点咸味，她猜想是阿姨给她准备的，心中有些暖。

因为睡觉不小心跳过了午饭，秦弱秋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但还没到吃完晚饭时间，只能下楼看看能不能自己做点吃的。

下楼，秦弱秋惊奇地发现饭桌上放了一小锅皮蛋瘦肉粥，伸手去摸，还被烫了一下，不过她还是很开心，觉得阿姨实在是太贴心。

桌上已经准备好碗筷，秦弱秋舀了几勺到碗里，站着就直接吃起来，稍有些淡，胡椒粉放的不多，但好在是放了，而且有姜味没姜丝，还有一点点的甜，有美中不足却已经很让人满足，她觉着不给阿姨涨工资都说不过去。

忽然听到厨房有声响，秦弱秋端着碗去瞧，当看见厨房里的人时浑身都僵住了，麻意从头到脚，她还不敢相信，脚步很轻地绕过那人身后，从侧边去看那人的脸。

祈疏言被突然出现的秦弱秋吓了一跳，但天生的习惯让他肢体动作并不剧烈，只是哑声吸了口气，紧接着又想要笑——此刻秦弱秋探头探脑还愣住了的样子实在像个小傻子。

秦弱秋隔着腾腾的雾气，看清了祈疏言的脸，看清了他眼底的浅浅笑意，除了饭香，她甚至还能闻到祈疏言上身上要靠近时才能闻到的淡淡的熟悉香气——她的嗅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秦弱秋一时间什么都忘记了，只知道面前有一个很温暖的人，她一股脑扑到祈疏言怀里，头埋在祈疏言肩膀前，隔着衣服闷闷地喊他“祈疏言”，说话时眼泪又不受控制掉下来。

被子是祈疏言盖好的，温水是他准备的，粥也是他做的，此刻她抱着的人是祈疏言，有人知道她生病很难受，有人知道她泪流很久。

她不是被世界遗弃的孤独小狗，她只是生病的小孩，有人关心的小孩。

秦弱秋永远不会忘记仲夏傍晚的那一幕，暖黄夕阳透过窗，穿过袅袅雾气打在祈疏言的身上，祈疏言连发丝都闪着透明的光，他的背影就像一座挺拔，巍峨却可以让白云停歇依附的高山。

他是燥热夏夜清凉的微风，是寒冷冬日早晨温暖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