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疏言进阶梯课室时，在门口差点撞到被张橘扶着的秦弱秋。

秦弱秋虚靠在张橘身上，唇色苍白，额头和鼻尖都冒着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了？”祈疏言拧着眉问，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语气里的担忧与焦急。

秦弱秋脑子发懵看着眼前人，“我、我肚子疼，小橘陪我去趟校医室。”

“要帮忙吗？”

秦弱秋还未开口，张橘就忙说：“不用不用，”然后小心扶着秦弱秋往校医室方向走。

医生给秦弱秋开了布洛芬，张橘打好热水，手拿着水杯给秦弱秋喂药。

“好点吗？”张橘问。

“还好。”说是这样说，但秦弱秋还是又疼得猛地一缩。

“你最近是不是冰的吃多啦？之前没这么严重的。”

“应该没有吧，我就前些天吃了一根，和你一起的呢，”还没说完秦弱秋又死按了肚子一下，“靠，不过说真的，这次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痛的一次姨妈。”

张橘利落地撕开一贴暖宝宝，“看出来了，我脸死了三天都没你白，”她轻轻挪开秦弱秋捂着肚子的手，“来，手先拿开，给你贴个暖宝宝。”

“谢谢小橘。”

秦弱秋来姨妈不规律，她也不爱记日子，只知道她一般只疼头一天，疼的时候能疼的要死，有时又没点感觉，但今天真的是她最最最痛的一次，没有之一。

“我都怕你因为这个对教我题有阴影了。”张橘开着玩笑说，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会的，教你早有阴影了。”

张橘：“……”

“小橘我感觉好一点了，你要不要先回教室，我自己可以的。”秦弱秋说这话时，她正躺在校医室的床上，张橘正给她揉腹。

“得了吧，你睡你的，你睡着了我就停，不上晚修我乐意的很，他们现在肯定都在对答案估分数，我雷估分。”

张橘不说秦弱秋差点就忘记了刚考完的试，她弯着眼，“那我也雷。”

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张橘见秦弱秋的眼睛已经嗑上了，拉起被子一角给他盖在肚子上，这一幕她很熟悉，在四年前某天某个下午的体育课？时间已经记不清了，但当时场景依然清晰。

她们身份对调，张橘本来疼的冷汗涔涔，秦弱秋给她贴暖宝宝，给她揉腹，叫她要是睡得着就睡，然后和她扯闲话。

你来姨妈喝红糖水的吗？有人说喝红糖水没什么用，和喝热水一样，但我感觉是有一点点效果的。

我有时候来姨妈也很疼，明明最开始来的时候是不疼的，他们说是因为我们有新手保护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一来姨妈就想睡觉，在家的话我就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睡。

说到睡觉，我坐车也很爱睡觉，不然醒着头会很晕……

张橘肚子不疼了，听着那些单方面的闲谈渐渐意识昏沉，但一直放在她腹上的温暖的手，她一直都记着。

后来是两个人都在校医室睡着了，睡到了下午放学，幸好有提前告知了同学，不然老师得满学校找她俩。

张橘想起秦弱秋当时睡懵了的脸还有知道时间后惊掉下巴的样子就想笑。

友谊最好的样子也许就是这样吧，她想。

张橘陪在秦弱秋床边，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看小说，不时看看秦弱秋状态，忽的瞥见被秦弱秋握在手机的屏幕亮了，她趴在床边眯眼看了会，发现是祈疏言的微信电话。

这人真是的，还没下课呢打什么电话。

张橘把电话挂了，然后轻轻扒开秦弱秋手指，拿出被秦弱秋握着的手机给祈疏言回消息。

“别吵，睡着了。”

对方没过多久便回复：“好。”

虽然秦弱秋在手机里录了张橘的人脸，但张橘没有要以此来打探她隐私的意思，只是祈疏言满屏的消息是张橘不想看也看到了的。

“还疼吗？”

“是吃错东西了？”

“医生有开药吗？”

“是疼的忘记看手机了？”

“我可以过去帮忙吗？”

……

张橘不敢多看，烫眼睛，把手机塞回秦弱秋手里。

良久，张橘“唉”了一声，关上小说页面，望着远处的隔帘出神。

她想起三年级的时候，那时因为她老是和小秋偷偷讲话，老师把她俩分开了，小秋的同桌变成了祈疏言。

祈疏言是谁啊，班里那些情窦未开的女生都要嚷嚷着喜欢的人。

不过她不一样啦，张橘喜欢他们班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个子，他很安静，人也很好，很可爱，这是多扯的回忆了。

小秋似乎也很喜欢祈疏言，说起他时总是在笑，那是很不一样的笑容。

但祈疏言这人呢不知道是骨子里傲还是爱装逼，对谁都冷冷淡淡。

小秋和他的相处方式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热脸贴冷屁股，只不过传统意义上讲小秋不是个“热”的人，她对别人的好大概要用润物细无声来形容。

年少时的情谊总是会更加直接，莽撞，张橘是有点看不惯祈疏言的，但她吐槽祈疏言时小秋会来阻止她，说不准那样说。

她说其实祈疏言挺好的，对她也挺好的，和他说话他会回，也都没有凶过她。

张橘不明白，讲话就是有来有回的呀，又有谁会凶小秋这样善良可爱的好孩子？

她虽然不懂，但下定决心再观察一番。

如果细细观察，真的能发现祈疏言对小秋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怎么不一样呢？

或许是小秋被老师点起来回答不出时祈疏言会破天荒地撕一张纸写出答案，如果小秋眼睛也不好使时，他就会不得不开他那个金口。

或许是有时上体育课前，祈疏言会帮小秋打不大顺手的水。

或许是祈疏言看向小秋的眼睛，从冰山变成了温泉。

或许又真的只是像小秋说的那样，祈疏言对她有求必应，从不凶她。

张橘不出意外地开始嗑cp，她那时最爱看那种冰山只为一人哗然的剧本。

后来，大约是四年后，小秋和张橘说她觉得自己很坏，说没有人会喜欢她这样的人，她说她已经叫园丁砍了祈疏言的树，她害祈疏言不小心被狗咬了，她觉得祈疏言会讨厌自己，她说听到祈疏言说恨她，她梦见祈疏言跳楼了……

那时的秦弱秋看上去很正常，只是掩藏不住悲伤，但张橘一度怀疑秦弱秋精神状态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小秋？那树明明是园丁会错了意，不小心真的砍了，那狗明明本来很温顺的，谁知道它会这么兴奋，明明都不全是她的问题，但小秋怎么全揽在自己身上？

当时的秦弱秋似乎极度讨厌秦弱秋。

说到祈疏言时又会哭。

张橘还发现那时的小秋身上有很多伤，掩埋在衣服下，问不出缘由，她只好问是不是祈疏言，小秋很震惊说不是，说怎么可能是，那就不是，秦弱秋不会撒谎。

张橘本来也没觉得是，只是想这样逼问出结果，只是小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秦弱秋不和祈疏言玩了，或者说不敢和祈疏言玩了，这段在当时张橘眼中极具浪漫性的关系，少了秦弱秋的前进，两个人都会后退。

祈疏言也不再对秦弱秋这么特殊，反正在张橘看来是这样。

也不知道现在的小秋到底在想什么，又和他走这么近，不长记性。

这段已经变得疏离的关系因为秦弱秋的前进，站在冰山那头的人又要化成温池，但最后总还是会重新固结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