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听后木讷地看着诺顿，然后逐渐露出了苦涩的微笑。伴随着沉默的的空气，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雅各布看到了对面那个人的理智，诺顿看到了对面那个人的感性。

雅各布低声说着：“你们一个个的，一点也没有人情味。”

诺顿听后并没有感到类似于冒犯一样的情感，无所谓地说道：“对于我来说，什么人情味的，没什么用。归根结底，人与人之间不是只是单纯的利用吗？”

雅各布听后苦涩地笑了笑：“落曦·卡尔和考什克·鲁尼都是贵族出身的，天然高人一等，他们有这样的心理怕是无可厚非。但是你，你是在一个村子里生存下来的，却也是这样的恶劣性格。我不知道你的人生中发生过什么，但是你这样子肯定是错误的。”

诺顿对他白了眼，戏谑地说道：“怎么？你一个被绑在了这里的人还要说教我？”

雅各布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只是......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罢了。你们三个人，没有一点作为人的特点，反而像是被权力裹挟住了的工具一样的存在。”

紧接着，又是一片寂静，两个人继续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没有说哪怕一个的字。过了不知道多久，按照诺顿自己的感觉来看，像是一个年过去了。

诺顿向他询问道：“为什么？”

雅各布疑惑地回应了一声，诺顿进一步说道：“你说的‘被权力裹挟的工具’是什么意思？”

雅各布低下了头，自顾自地说着：“看你样子，我到底是长你几岁，有些事情不是说你学到了，你就能看得很懂了。我这么多年的经历下来了，有些事情看得肯定比你透彻：你现在嚷嚷着说‘事不关己’，但是又会投入热情参与进他们的事情中去。你难道真的不感兴趣吗？曾经有一个叫马尔科·卢索的家伙，他也是长我几岁，天天嚷嚷着世道的不公，要专心搞研究。但是你猜怎这？这个家伙成为了数一数二的大腕，在他头上的虽然会严格控制着他，但是也没几个人了。”

诺顿从心里生出了对这个家伙无尽的厌恶，有一种饿虎扑食一样的冲动要让他闭嘴。伴随着右手不断地颤栗和脑海中冥冥的，不知所以的感觉，他用力地告诉自己：我不能这样做，我要听完他的话。

“你大抵没有意识到你自己对这个城市的存在是多么得兴奋，你对自己外来者的身份是多么得自豪，你想要在这个地方弄出一番大事业，不为别的，只是心中的一缕贪欲而已——那份对执掌他人，或者说这个城市的命运的渴望。”

诺顿感受到心里产生了一阵烦闷，脑海里充满了说不清的杂念，这些杂念不断地冲击着他的思想，像是海水不断拍打崖壁一样妄图击垮他。

他有些颤抖地说着：“你到底什么意思。”

雅各布抬起了头，贴近了他的脸，然后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是一个被欲望占领了的，可悲的人。”

空气再次沉默，这一次，诺顿将眼光看向了雅各布背后那片空白的墙壁。墙壁纯洁无瑕，它是那样的白，它看到了自己被注视到了，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自豪，它开始拼命地舞动着身躯，展示自己婀娜的身姿。

“你在干什么？”另外一堵墙向它询问。

“没在干什么呀！”它很是自信地回答道。

等到诺顿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站在了密室的外面，脚上的伤口开始慢慢地渗着血。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然后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思考着什么似的。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对我的身份或者是立场进行质疑吗？他真的是在批评我吗？”想了许多个这样类似的问题，最后他问向了自己：“他是在批评我没有人性？”

“嘿，你怎么了？伤没好就这样走动！你看你，这血都顺着布流出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约尔回到了店里，第一时间就走到了地下室查看情况，然后看到了诺顿抱着头坐在门口，脚上的布已经被染得红了。

“没什么，你帮我把椅子拿出来。”诺顿将手放在了身侧，然后一脸苦笑地看着约尔。

“好，你先不要乱动啊！”约尔冲到了楼上搬了一个椅子下来。诺顿看到这情形小声嘀咕着：“也对，门被我卡着呢。”

将诺顿放在了椅子上，约尔蹲着给他处理伤势，问道：“你怎么了，突然弄出这种事情，你都不痛的吗？”

诺顿自嘲地笑着，伴随着快乐的语气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通了一个来到这里后一直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让你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

诺顿看向密室的门，伴随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是啊，很重要啊。”

将诺顿处理好后，约尔交代他不要再搞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然后就回到了楼上。诺顿慢慢地用脚跟将椅子挪进了密室，看到了雅各布在椅子上看着自己。

诺顿向他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刚刚的话有很多的漏洞。”

雅各布带着微笑问道：“愿闻其详。”

“你刚刚只是阐述了我有什么问题，但是你并没有说明我的问题到底体现在什么地方。也许你忽略了这一点，又或者是认为我有能力意识到这一点。你对我进行了一个定义，却不说明这个定义有什么含义，只是单方面地给我打上了一个能被认识的标志。”

“你说的这些我其实都没法意识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不是什么在教堂里面传播知识的人，对于这种运用于口头上的知识自然没有什么认知，更别提将它系统化地整理出来了。”

诺顿笑了笑，头自然地摆动了几下，然后接着之前的话说道：“我自打认识到自己被赋予的使命后，其实心底里就是自命不凡了，所以来到这里也会抱有相同的心理，但实际上呢？”诺顿双手一摊：“我和你一样，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是的普通人罢了。”

诺顿将声音顿了一下，然后说道：“现在，我重新询问你：‘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改变这个城市的权力执掌在谁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