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玦

是她的战友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可能是她在我将万劫不复的时候，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劫下了那一辆车

那一辆准备把我剩余价值榨干净的车

那时候的我浑浑噩噩，被人下了迷药，但我似乎已经清楚明了自己的结局，我会被送往某一个地下赌场，然后开启我足够悲惨的后半生，甚至这或许会赢来一片叫好声

因为我自甘堕落，因为我嫉妒成性，因为我是个毒妇，因为我抢夺插足了别人的美好爱情，甚至因为我心机颇重，因为我城府颇深，因为我手段狠辣，因为我疯魔般地报复某个毒枭的金丝雀，处处与她过意不去

这是我吗？

可能是吧

哈哈哈，顾玦，堂堂顾氏名门千金，不顾成千上万的反对声，毅然决然踏入警校，熬尽甘苦铸就信念，费尽心力成为敌方的心腹卧底，一朝却败于小人三两句挑唆

哈哈哈哈

理由竟然是可笑的妒忌

哈哈哈哈哈

消息终究没能传递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唯一的知情人也死在那场见鬼的生死抉择中

哈哈哈哈哈

数十年潜伏努力，将被作为罪证，呈堂上证，刻在耻辱柱上

可笑

愚蠢，这是我对自己的评价

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我应得的

没人爱，是我应得的

众叛亲离，漫天辱骂，受尽非人般的折磨，而后惨死于地下赌场，死后被万人唾弃，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是报应

像我这种烂人，确实不配拥有一个好结局

但她来了，带着一根棒球棍，一群浩浩荡荡的黑衣人，拦住了让我通往万劫不复的道路

她是怎么来的，我忘了

但她是怎么砸那辆车的，我是记得的

昂贵的玻璃一寸寸皲裂，流畅的金属外壳在重压下凹陷，震得车内轰隆作响，机械与金属钢架隐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后视镜彻底报废，金属与高速碰撞敲击声刮擦着耳膜，刺得耳朵生疼

她就那样砸，动作又狠又果决，砸的酣畅淋漓，砸的大快人心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救我这种烂人

我甚至都不认识她

只听过她一点嚣张跋扈的名头，京都盛小幺女，那个生下来就一身反骨的，脾气贼差的，难伺候的主

除了美貌，被人贬的一无是处的主

但在那个时候，看到四溅的火星，看到扭曲变形的豪车，看到火场里，鲜活张扬的她，我就觉得，好像这个世界也不是烂透了

不会有人不爱那抹热烈的颜色，灰败世界里的唯一色彩

我没问她为什么要救我，因为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个烂人不配

那个站在近乎报废的上亿豪车上，背后是熊熊燃烧大火的姑娘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哭什么？”

她皱着眉头，很是不耐烦，手在兜里掏了掏，一会儿才甩给我一颗水果糖，然后用棒球棍架着我的肩膀

“从今以后，你顾玦，就是我盛怀琅的人了”

高高在上，无可置疑的施舍，却宛若圣约赦下的救赎

从那天起，我跟在她身侧，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总之是很无趣的事情

但我看得出来，她在努力扯回那些肮脏的，快要跌落悬崖的灵魂

圣母，无用功，这是我对她最初的评价

经历过生死的人，或许都带了股冷眼旁观的冷漠，我就是这种人

而在当你得知这个世界只是彻头彻尾虚构的，那么这种感觉便会愈发的强烈

我看着她拉扯那些灵魂，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相比起来，我更喜欢那群人醒悟过来后无所不用其极地报复，反扑，反咬，双方撕得狗血淋头的戏码

当然，往往依旧是那群人输的一败涂地，这没什么好意外的，世界本就不偏爱我们，无论如何挣扎，无论如何筹谋，无论如何撕咬

终究会输掉所有

这是既定的命运

这是我成千上万次从那群人身上总结出的经验

当然，或许按照她的说法来说更合适

她说，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鸭子窟

那些世界之外的人来来往往，完事拍拍屁股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留下我们在这个沼泽里徒劳挣扎，收拾一大烂摊子

可我们就是烂人啊

我这样想着，却没有说

只是问她

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值得吗？

盛大小姐不爽地皱起眉毛，骂我问这什么狗屁问题

“你这问题不就是问人为什么活着？反正结局不都是死吗？那活着有什么价值？”

她显然察觉到了我的消极情绪

“凡事干嘛总得问为什么，人总要死的，还不如多问应不应该”

“觉得自己应该去做，那就去做”

“山就在那，总要有人翻山越岭的，去开辟外面的道路“

那时的我觉得她很装

说的都是圣人话，结局还不是终将惨败？

比如愚公移山

呵

愚公凭什么保证他的后代子子孙孙都愿意去移山？种点菜自给自足不好吗？非得耗尽半生心血去干不自量力的事情

可笑

………

可我笑不出来

在那个灿阳到明媚的清晨，她，死在我面前

以近乎惨烈的方式

前一秒还站在我身侧笑的如此明艳的女孩，下一秒推开了我，被一辆突如其来的重卡碾成肉泥

一股强烈的既视感陡然击中空荡的心脏

我站在车流剧烈喘息的街头，黑色的回忆如同汹涌的浪潮霎时间淹没了所有

这是她第三十五次.......死在我之前.....

而后世界痉挛着重启

从第一次，重来，重来，再重来，当她第三十九次，对我高傲的宣布

“顾玦，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盛怀琅的人”

“嗯，从今以后，顾玦就是盛怀琅的人，死生相随，荣辱与共”

许是我的回答太过果断，那个张扬热烈的姑娘愣了一下，连掏糖的动作都顿住了，抿着唇迟疑地问

“你想起来了？”

“嗯”

完全的觉醒需要多长时间？需要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渺小如蝼蚁般的生命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全部？

我不知道，但如果她可以，那我也没道理说我不行

事实证明

被爱着的事物，会疯狂挣扎着长出血肉

加上我，共同体里还有十七个人已经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思想和行为，除了不能避开各自重要的剧情线外，下一次重启的时候还能保存自己先前的记忆，也暂时不会被莫名其妙的人夺舍

我们见过许许多多来自‘世界之外’的人，他们出现的时间，地点，寄生的人物，存在一定的规律

豪门千金，风流成性的公子哥，私生的贵女，财阀世家的继承人，学生妹，某大公司的总裁，堪称呼风唤雨的大人物，顶流女星

他们......

我该用怎样的词，来评价他们

......他们没把我们当成同类，不是从没，不是至始至终，不是从未

而是从根本上，从维度上，从差异上，方方面面，没把我们当成同类

对我们抱有天生的恶意，仿佛我们天生就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仿佛我们就是这个世界里无关紧要的人物，他们比我们更加狂妄，肆意妄为，草芥人命

有时候我是真的很难分清楚到底他们是反派，还是我们是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