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南走后不久，张嫂就来了。

她端来早餐之后，就开始收拾房间。

我坐在梳妆台前边，偷偷看着张嫂的身影。一边梳头，一边琢磨着怎么开口，去问陆泽南最近的情况。

要是放在平时，张嫂早就耐不住寂寞，跟我搭话了。但今天张嫂意外地安静，跟平时的她，简直都不像同一个人。

张嫂收拾完东西，就要出去。

“张嫂，你等一下。”

我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

张嫂猛地转过头。动作幅度之大，把我吓了一跳。

我眨眨眼，讷讷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

张嫂眨眨眼，视线在房间里四处乱转，就是不看我。

这个反应，看了就很可疑。

我诧异地问：“真的没怎么？”

“真的没怎么啊。”张嫂擦了擦汗，“可能是刚才累着了，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吧……”

“是么……”

我还是有点怀疑。

算了，反正我只是要问陆泽南的事情而已。

我想了想，问她：“你知不知道，陆泽南最近怎么了？”

张嫂迟疑了下，“少奶奶，你们又吵架了吗？”

“没有没有。”

我赶紧否认，“其实我就是觉得，他最近太忙了而已。”

张嫂长长地“哦”了一声，跟我解释：“其实少奶奶，少爷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而已。你也知道，天弘最近内部事情很多……”

听到天弘，我也感觉心往下一沉：“陆老爷子的事，还没解决完吗？”

张嫂叹了口气：“怎么可能解决完呢。老爷子和少爷的性格，都是差不多的。”

“他们的性格……”

我刚想反驳，转念一想，还真差不多。

一样倨傲，一样听不进别人的话……

就连不高兴的方式，其实也差不多，都是变着法子让别人不痛快。

“有时候啊，人就是这样的。”张嫂感慨，“少爷从小到大，最讨厌的除了陆先生，就是老爷子。但他的性格，偏偏就跟这两个人最像。”

所谓的“陆先生”，指的应该就是陆泽南的父亲。

那个包养小三，最终被车撞死的……呃，“风流人物”。

我忍不住替陆泽南说话：“陆泽南的性格确实不太好。不过……他在某些方面，和别人，应该还是不一样的吧？”

他虽然性格不好，可他不会在外边包小三啊！

“哦，是我太多嘴了。”

张嫂很会看人脸色。我这么一说，她立刻笑着说，“少奶奶，您别见怪。”

我说：“放心，你说的话，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谢谢少奶奶。”

张嫂道了谢，拿着打扫工具出门。

她离开之后，我才恍然发现，那个关于陆泽南的问题，我根本没问完。

我哭笑不得。

最近，我的记性真是差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应该是怀孕之后，身体激素变化的原因。

俗话说“一孕傻三年”。希望孩子出生之后，我的情况能好点。

……

在房间里待了半个上午，张嫂又上来找我。

我还以为，她是来叫我吃饭的。抬头看了看表，发现才十点半钟。

我说：“还不到午饭时间呢。”

“不是吃饭的事儿。”

张嫂摇摇头，表情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我问：“那是什么？”

张嫂吭哧吭哧地说：“少奶奶，是您父亲来……来看您了。”

“我父亲？”我呆了呆，“你是说，乔北亭？”

张嫂沉重地点头。

乔北亭？来看我？

他这个人，从来都没拿我当过女儿。上次见我，是为了让我放过乔菲。上上次，则是为了乔家的利益……

我皱着眉头说：“我不要见他。张嫂，你把他赶出去吧。”

张嫂很迟疑，问我：“这样做，真的好么？”

我失笑了：“你觉得呢？”

张嫂还在犹豫，“他好歹，是你父亲啊。”

“我哪有这样的父亲。”

张嫂摇摇头：“但是……”

“张嫂，你不了解我的情况。”

我收起笑容，略带讥嘲地说，“我十六岁那年，乔北亭就把我赶出了家门，让我一个人在十里洋场讨生活。为了谋生，我刷过盘子端过碗，半工半读又靠着学生贷款，才读完大学。我最困难的时候，方便面汤都要泡着米饭吃……我这么穷，他从没有给过我一分钱。”

与此同时，顾湘和乔菲每餐都在高级餐厅，挥金如土。

只要想到这点，我就永远不可能原谅乔北亭。

张嫂听得呆住了。

半晌，她喃喃地说：“怨不得……”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感慨什么。

“我不想见乔北亭。”我叹了口气，“你让他走吧。”

“好的，少奶奶。”

张嫂答应了一声，往楼下走。

她离开之后，我又发了会呆，脑子里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妈刚死。

我在乔家的，，除了奶奶之外，根本就没人照顾。

“乔叶，你下贱！”

那一年，八岁的乔菲抱着娃娃，趾高气昂地站在我面前。

那时候的我，就只有那个破破烂烂的小熊娃娃而已。

我抱着小熊往后退，一躲再躲，却怎么都躲不开乔菲的骂声……

“你和你那个死鬼妈妈一样，早就该死了……你就应该跟她一起去死。我妈说了，你们母女俩都是多余的！”

当时我还小，远远还不像现在这么独立，这么泼辣。

我哭着摇头：“不是，我不是多余的……”

“你就是多余的！”乔菲眯细了漂亮的眼睛，语气恶毒，“想证明你不是，你就从楼上跳下去……”

我擦擦眼泪，吓得愣住了。

乔菲咯咯地笑起来：“跳下去啊！你不敢了，对不对？懦夫！你妈就是懦夫，生出你这个小懦夫！你们母女都是懦夫！”

我妈妈不是懦夫！

我在心里咆哮，却不敢把话说出来。

乔菲还在叫嚣：“你跳下去啊！”

跳下去，跳下去……

我跳下去，是不是就能证明，我妈妈不是懦夫了？

我像着了魔似的，一步步往窗外挪。

窗户是落地窗，外边隔着一层矮矮的护栏，只到我的膝盖高。

我走到窗边的时候，往下一看，怔住了。

窗台到地面的距离，足有四五米高。

这么高的窗台……我真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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