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一离开病房，便再次听到脚步声匆匆而至。抬头看去，竟是警探局局长赵耀华步履匆匆、快步而来。

赵耀华并不胖，只是身材有些魁梧，或许是因为缺乏锻炼的缘故，走起路来，竟似全身颤抖、踉踉跄跄，仿佛是步伐不稳。走近时，楚云汉才注意到此人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藤……藤野先生，实在抱歉，在下来晚了，让你受惊了，对不起，对不起……”赵耀华一直是点头哈腰，道歉不止。

藤野秋穆蹙了蹙眉头，像是有些不虞。不过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句：“还好，幸亏杜探长舍命相救……”

“应该的应该的，这是他职责所在。”赵耀华连连称道，完后又试探地询问，“不知杜方现在……”

“刚刚做完手术，想是累了，正在病房里休息。赵局长可以进去探望一下。”藤野秋穆说着，好像是故意的，向一旁侧了几步，给赵耀华让开一条路。

赵耀华自然是千恩万谢，完后快速走入房内。藤野秋穆只是目光斜睨，冷冷地看着那扇敞开的大门。

或许是真的因为杜方陷入昏迷、无法开口，赵耀华并没有在病房里停留太长时间，也就两分钟就出来了。出来后，又对着藤野秋穆一阵道谢，感谢对方把自己的下属及时送到医院、保住了杜方的性命。很显然，赵耀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讨好东洋人、巴结东洋人，只是事与愿违，如此行径，反而引得对方的反感--

“赵局长，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杜探长此次受伤是因我而起，是鄙人的救命恩人，送医治疗，也是理所当然。难道赵局长认为我应该将杜探长扔在大街上、不闻不问吗？”

一句话，赵耀华噎住了，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他现在是悔不该当初。好在，东洋人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很快就换了一个话题--

“赵局长，今天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发生了如此恶劣的枪击案，伤者甚至还是巡捕房的探长。可见行凶者目无法纪、而且猖狂至极。对于如此恐怖之行为，不知道赵局长打算如何查处啊？”

“这个……”赵耀华额上冷汗涔涔，时不时地摸一把，对他而言，这个问题比上一个的刁难更加棘手。也不敢耽误太长时间，他迅速回应道，“藤野先生放心，回去以后，我马上组织警力，重点调查、排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抓住凶手，维护上海的平安稳定……”

“如今杜探长身受重伤，按古话说，巡捕房群龙无首，赵局长打算如何组织警力、抓捕凶手啊？”

“这……”赵耀华犯了难，这的确是个问题。就在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之时，却听得藤野秋穆接着说道--

“楚先生曾经赴法留学，后又曾在法国巡捕房就职，屡破大案，经验非常丰富。我相信这次抓捕凶手的行动，交付于他，那是最好不过了。”藤野秋穆说着，回头看向一旁的楚云汉，面带微笑。而后又转头，笑问赵耀华，“不知赵局长意下如何啊？”

此时此刻，赵耀华恍然大悟，原来东洋人是想借助这个由头，将楚云汉安排进巡捕房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次的刺杀有没有可能……

想到那种恐怖的可能性，赵耀华瞬间一身冷汗，从头到脚，犹如坠入冰窟，带着彻骨的寒意。令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赵局长，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一声温言关心，抬起头，却对上一双如鹰一般冷冽的双眼，让他心生畏惧，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只是说道：“巡捕房人手不够，杜探长又身受重伤，在这种情况下，巡捕房的确是有些自顾不暇。楚先生既然是出身名门、经验丰富，能够帮忙，那是最好不过了。案子的事，就拜托楚先生了。”

“赵局长客气了。楚某定然会尽力而为，查出真相，给杜探长和藤野先生一个交代。”

楚云汉说这话时，自然而然地把目光从赵耀华转到了藤野秋穆。见他连连点头，似乎对自己的答复特别满意，由不得暂时松了口气。

转而又说：“事不宜迟，我打算先去案发现场看一看。枪击案刚刚发生，现场应该还没有太大的变化，说不定还能及时发现凶手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楚先生说的是，的确该如此。清水君，你现在就开车，带着楚先生亲自走一趟案发现场。”

“是，楚先生，你这边请。”

“多谢。”楚云汉恭敬回应，随后跟着清水越秀慢慢的往前走去。临行前，还不忘回身向着藤野秋穆、赵耀华弯腰道别，谦卑而恭敬。

望着楚云汉离去的背影，赵耀华突然想起前几天法国驻华大使约瑟芬将自己单独叫去的秘密会谈。

“楚先生的确是个人才，当初在巴黎的警探局也很优秀。如果特高科真的希望楚先生进入警探局，维持治安工作，赵局长也可以重新考虑一下这个建议。毕竟，楚先生真的很不错。”

楚云汉是否优秀，赵耀华并不确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法国已经开始就在华夏的利益向东洋人妥协。

自从东洋人占领沪城，各租界国国家纷纷和东洋人签订了所谓的互不侵犯的条约。但随着东洋人的野心越来越大，魔爪渐渐伸向租界，触犯了租界国的利益，刚开始租界国还可以表示抗议、提出干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洋在正面战场上的节节胜利，这些租界国担心引火烧身，对于东洋人扩张也是越发忍让。

除了自己以外，英租界和德租界的警探局局长都被以各种理由解雇、甚至是遇害，唯有自己，还可以屹立不倒。

可即便如此，面对着世态炎凉，最后的最后，也不得不向东洋人妥协。

“赵局长放心，楚先生是刑侦方面的人才。我相信，有他在，凶手定然可以早日认罪伏法。”

“藤野先生说的是，说的是。”

刺杀本就是你们东洋人安排的，楚先生又是你藤野秋穆的走狗，他能查出真凶，那才叫怪事呢。

赵耀华在心中腹议，表面则是满脸堆笑，意在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