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先生，俊彦君喝多了，我们该送她回去了。”封雪州又重复了一句。

楚云汉收回思绪，回到现实，看了眼怀里烂醉如泥的山本俊彦：“我去叫人。”

片刻后，楚云汉叫来了山本俊彦的随身副官，并且将人扶上了车，随后便坐上了山本俊彦为封雪州安排的私人轿车。

“当年我和老郑还在上大学时，就一起加入了组织，我们是最早的那一批，只不过知道的人不多，也就顺利的躲过了四一二。那个时候，我们按照组织的要求，选择静默潜伏。但是我们心有不甘，所以就利用大学教授的这个身份，暗中替组织网络人才，你就是其中之一。”

封雪州回头看着楚云汉，脸上露出慈爱的表情。

而楚云汉呢，内心里即便是波涛汹涌，脸上还是不能露出分毫，只是表面上的沉静。

封雪州收回目光，一声长叹，陷入回忆：“老郑后来有些事情做的过于激进，引起了金陵那边的怀疑。当时蓝一社找到我，威逼利诱，让我负责监视他。我和老郑商量，这是一个打入金陵的好机会，所以我们就故意敌对，然后趁机离开学校，按照蓝一社的安排，接触东洋人，挖出潜伏其中的赤党。这些年来，我虽然没有和他见过面，但对于他的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三年前，他去法国，好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写了一封信，托人辗转带给我，在那封信里，他向我介绍了你，希望我有机会可以和你配合，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尽量帮你。所以你这次计划一上报，我就自告奋勇，提出过来配合你的工作……”

说完，他再次回头，冲着楚云汉微微一笑。

楚云汉也回头看他，纵然心中波涛翻滚，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好在，封雪州并没有让他等的太久--

“那个庄牧文，我已经见过了，小伙子不错，是个人才，组织上也需要这样的人。去了那边，应该能得到重用。这一路上，我们也会想办法对他进行考察，确保万无一失……你也知道，现在各方面都在想办法往那边插人，形势是非常严峻，所以不得不小心，当初你提出这个计划，组织上也是认真考虑了的……”

“是我给组织上添麻烦了……”楚云汉终于开口，说出这样一句话。

“不怪你，你也只是想救人。最起码，这个庄牧文值得救……就是接下来的事……”封雪州微微蹙眉，回头看着楚云汉，“明天码头上的安排如何……”

“明天我会亲自坐镇，山本俊彦恐怕也会去，我主要是担心他……”

“他的问题不大。刚才你来之前，他交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南京的段下云仓……”

“特高科的总科长？”

“应该是和藤野秋穆有关，不过具体的，我不太清楚，那封信上有特殊记号，我不敢动。也许，这也是东洋人对我的一个考验吧。”封雪州如此说道，再次回头，看向楚云汉，“山本俊彦和藤野秋穆之间的矛盾，你应该是清楚一二吧？”

楚云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嘴角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

虽然没有回答，但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封雪州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中间的内幕怕是和楚云汉脱不了关系吧。只是各种缘由，他没有多问，只是故作无意地提醒道：“凡事小心一点，多多思量。我虽然没见过那个藤野秋穆，但我相信能坐上这个位置上，绝不是一般人，所以千万不能大意……”

“封老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听罢，封雪州再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楚云汉一定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具体内容，他没有多问，他知道，这是纪律，不该自己知道的，不用多问。

其后，二人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到达宾馆门口，下了车，封雪州向楚云汉伸出手来：“祝你成功。”

“一路顺风。”

两手交握，心照不宣。

“少佐，你的电话。”

突然的电话打断了楚云汉的思绪，身边的人已经转身离开。他不由地抬起头，极目远眺，渡轮已经渐渐远去，渐渐的划向远方的雾霾之中，虚虚幻幻，宛如仙境……

“哎呀，都走了，都走了，剩下的，各安天命吧……”

感慨般的声音响起，侧目看去，杜方已经走到身边，看着他，似笑非笑着。

楚云汉觉得这家伙应该是猜出了什么，而且看样子肯定与自己有关。只是楚云汉是不会承认的，最起码在这个地方。只是，他也乐意给对方一个回应。因此，有样学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云汉君，你的陪我走一趟。”

山本俊彦回来了，老远就这样喊了一句。

楚云汉快步迎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目光绕过他，冲杜方看了一眼，山本俊彦眼色警惕，低声和楚云汉耳语一番，楚云汉也是点点头，神色凝重。

“俊彦君，你等我一下，我交代几句。”

说着，楚云汉便向着杜方走了过去。嘴还没张开，对方就摆了摆手--

“赶紧去吧，我知道，对你来说，东洋人的事大如天，我们这些良民，可是得罪不起。唯一的希望是，楚探长回来以后，能给兄弟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杜方声音不大，刚好站在楚云汉面前，只他一个人听得见。

楚云汉笑了：“恐怕要让杜警官失望了，毕竟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完，轻轻一笑，扬长而去。

只留下杜方一人站在原地，横眉冷对。

可有什么用呢？楚云汉这个人，杜方还是了解的，如果打定主意不开口，威逼利诱也是无济于事。而且，杜方也不会这样做，毕竟他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华夏人。

回头看了眼，楚云汉和山本俊彦已经开车离开，杜方如释重负般的吐了口气，眼看着码头上的检查还算是井然有序，他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回到了一旁的临时办公室，拿起桌子上的登记册，认真地看了起来。登记册上的记录不多，最后他还是把目光落在了最后的两个名字上……

温牧莊、贺建华。

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一拍脑袋，温牧莊，反过来不就是庄牧文吗？

居然是他？

一时间，杜方竟然有点不自信。他揉了揉眼睛，再次落在这个陌生的名字，越发肯定，他就是东洋人苦苦寻觅的庄牧文。至于那个贺建华……

突然间，他灵光一闪，这不就是当日在东城门，从自己眼皮底下顺利通过的那个“伤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