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清楚，人都走了。”夏德江嘟囔了一句，突然又凑向楚云汉，“杜探长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反正就我看着，好像没有什么进展，只是……”楚云汉故意停了停，卖个关子，只见那夏德江身体前倾，看样子是迫不及待，于是他接着说道，“夏老板，你也知道，杜探长一直对楚某怨念颇深，如果不是藤野先生从中周旋，恐怕我也不能参与到此案。不过，即便是参与，杜探长恐怕也不会透露太多，所以……”

垂下头去，其意不言自明。突然间，他似乎想起什么，又急忙探问道：“夏老板不会是觉得此事和苏小姐的失踪也有所关联吧……”

“怎么会，他知道什么啊？”夏德江脱口而出。意识到太急了，又急忙改口，“我是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知道什么啊；何况，这事情连我都不知情……”

“说的也是。”楚云汉好像是若有所思。

“可如果那林老板真的和晓梅无关，怎么我去找他，人就没了……”夏德江也开始思考。

“什么，人没了？”楚云汉大惊，“夏老板，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这时候了，我怎么可能开玩笑？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夏德江急忙确定，既然把话说开了，他也不怕了，“楚先生，当我知道你和杜探长去了那间杂货铺，我第一反应你找到晓梅了。我得到消息，马上去了，竟然是人去楼空，什么也没了……”

“所以你就怀疑是我阳奉阴违、给他们通风报信、让他们逃出上海？”

夏德江很是尴尬，紧抿双唇，倒没说出话来。

“人跑了，怎么会跑了？杜探长也就问了几个问题罢了，怎么……难道出大事了……”楚云汉瞪大双眼，不由地流露出震惊。一时忘记了这是夏德江的地盘，直接拿起一旁的电话机，准备拨号，就在这时，有人按住了他的手--

“楚先生可是要给杜探长打电话？”

“当然，这可是大事，受害者亲属无故失踪，在这之前还刚刚见过面，若不是巧合，那必然是知道了什么。杜探长最近正在跟进此案，如果知道楚某知情不报，必然借题发挥、将楚某直接踢出警局，那藤野先生……”点到为止，楚云汉准备继续打电话，只是对方并不放手--

“既然滋事甚大，楚先生应该即刻通知藤野先生，让他立马派人进行抓捕……”夏德江提醒他。

楚云汉反倒是好奇了：“藤野先生也知道此案？”

夏德江一愣：“东洋人并不知情？”

“藤野先生公务繁忙，这种普通的失踪案，他怎会关心？不仅是藤野先生，就是现在大街上的普通人，又有几个听说过、了解过此案？夏老板，别忘了，失踪的都是些什么人？”楚云汉敲了敲桌子。

夏德江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又不安起来：“那杜探长……”

“他啊，是闲着没事干，找点事罢了。据说是某一次刚好碰见一个报案人，就上了心。我听说啊，这事情连那位赵局长都不知情，是私下调查、自作主张。我看啊，用不了多久，这事啊……”楚云汉轻叹一声，又要打电话，可依然被阻止了--

“既是如此，楚先生何必多管闲事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有藤野先生引荐，但作为我个人，总还希望得到杜探长的认可啊，总不能事事依靠藤野先生吧……”

“那怕什么，东洋人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杜方滚出上海滩……”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楚云汉摆摆手，诚惶诚恐，“夏老板也知道，杜探长在这个法租界巡捕房也有十几年了，口碑一直不错，上上下下都打理的很好，连街头的流浪乞丐都称其为‘公正无私’。这无错无过的，让他走人，于情于理说不通啊……”

“有什么说不通的，别忘了，现在这里是东洋人的天下。要是把东洋人逼急了，就，就……”

“就怎么样，还能直接杀了我不成？”

听到这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夏德江惊了，怕了。侧头一看，刚好杜方掀开帘子、走入屋内--

“夏老板好大的名字啊，居然能指使东洋人杀了鄙人，真的是……”杜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夏德江。

夏德江显然没想到杜方会突然来访，而且是不请自如，关键是自己刚才的气话都完全被他听了去……

夏德江很紧张，虽然他有东洋人做靠山，可杜方身后可是法国人，也是自己无法得罪的。脑子一片空白，倒不知如何接话，场面一时尴尬。还好，一旁的楚云汉及时开口，打破了这不该有的沉闷--

“玩笑话，玩笑话。夏老板就是开个玩笑，杜探长何必当真呢？”楚云汉边说着边碰了碰夏德江。

夏德江反应快，急忙赔笑：“是啊，我胡说的，昨晚上多喝了几杯，现在还没醒呢。杜探长，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个酒鬼一般见识……”

“喝多了？”杜方深吸一口气，鼻子嗅了嗅，“没什么酒味啊？”

这一下，夏德江更尴尬了，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楚云汉，接收到提醒，立马会意。其中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笑着端到杜方面前：“杜探长，一路辛苦，请喝茶。”

“好茶啊，上好的碧螺春。”楚云汉急忙附和了一句。

杜方扫了他一眼，本不渴的他还是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夏老板，我这次过来，是因为一桩失踪案，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夏老板……”

“又是失踪案？”夏德江皱了皱眉，表现得极度不耐烦，看了眼楚云汉，又耐着性子向杜方解释，“最近一段时间，舞厅里可没人失踪，自从你上次和我说过，每次上班，我都会让他们核查人数，刚才还点过名，我帮你问问……王经理……”

“不用了，这次失踪的不是你们店里的人……”

“不是？”疑惑之余，夏德江又是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这口气还没有舒出来，杜方后一句话又令他如堕深渊、很是迷茫--

“肖眉，申报女记者，昨天下午刚刚采访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