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救人，快救人，快救人……”

医院的大厅里传来阵阵急呼，尽管说的是日语，可是从男子的一脸急切和衣服上随处可见的血污，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情况的紧急。在男子的身后，几个黑衣人拖着一个满身是血、陷入昏迷的年轻男子冲进了医院。所有的医生护士不敢怠慢，各司其职，立马将受伤男子放在担架车上，推入了手术室。

看到楚云汉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山本俊彦终于吐出一口气。尽管不知道能否成功，可进了医院，那总是有希望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来人，山本俊彦立马一脸正色：“藤野叔叔。”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遇到刺客，云汉君受了重伤……”山本俊彦随即将刚才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藤野秋穆。

听着听着，藤野秋穆渐渐的皱起眉头：“刺客跑了？”

“是的，是我的无能，云汉君是为了我才受了伤，我非常遗憾。”山本俊彦说到这，低下头去，形容有些内疚。

藤野秋穆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去，望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发生了什么事？”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随着声音，一个身着黑色制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向此而来。他首先注意到的是满身血渍的山本俊彦，皱了皱眉头：“山本先生，你受伤了？”

“不，杜探长，受伤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朋友，云汉君，我们遇到了刺客。”尽管是第一次见面，可山本俊彦对于杜方也算是有所耳闻，便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什么，楚云汉受伤了？”杜方也是吃惊不小，本能的看了眼对面的手术室，意识到情况不妙，便立马再次询问，“山本先生，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杜方的态度有些强硬，来山本俊彦闻之不喜，只是顾着藤野秋穆的面子，只得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霞飞路？枪手刺客？”杜方微微拧眉，好像在思量着什么。

“杜探长，法租界怎么会发生如此严重枪击案？作为巡捕房的探长，我觉得你应该就此给山本先生和楚先生一个交代。”藤野秋穆沉着脸，冷声警告。

“藤野先生说的是，租界内部突发枪击案、并且凶手逃走，作为巡捕房探长，我的确难辞其咎，只是到现在为止，仍没有具体的报案……”

“枪击发生后，我立马让我的人前去追捕凶手，又考虑到云汉君伤势较重，必须马上赶来医院，所以还顾不得所谓的报警……”山本俊彦冷冷地说，显然是对杜方的责问很是不满。

“原来是这样。”杜方点点头，故作无意地扫了眼紧闭的手术室。随即又说，“山本先生，请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问下情况。”说罢，转身走到值班台前，和那护士说了些什么，随后便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机。

山本俊彦不放心，快走几步，想过去看看情况，却被藤野拦住了去路。接收到对方的眼神暗示，虽有不服，但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

不一会，杜方重新回到二人面前：“我已经打电话问过，确有其事……”

“怎么，杜探长不信？”山本俊彦挑挑眉，不满地询问。

“那倒不是，只是为了确保万一……”没想到一句话就让东洋人抓住了把柄，杜方有些郁闷，但他反应快，急忙改口，“当时巡捕房的警员并不在附近，距离较远，听到枪声后，就匆匆忙忙往那里赶去，可到了那里，已经不见了任何人的踪迹，只看见日料店门前的一滩血迹……”

“那是云汉君的，他为了保护我，身受重伤。”山本俊彦阴沉着脸，这般说道。

杜方再次颔了颔首：“枪击案发生后，巡捕房也接到了电话，赵局长也马上安排人手前往调查，只是鄙人一直身在医院，所以暂不清楚具体情况；根据他们的调查，除了发现日料店门口的一滩血迹外，在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的草丛中，也发现了滴落的血迹。敢问山本先生，你的护卫在追逐凶手的过程中，可否有受伤的情况……”

“没有。”

“那就太好了，由此可见，那些滴落的新鲜血迹，百分之百属于枪击案凶手，凶手受了伤，虽不是特别严重，可也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行动轨迹。只要顺着落血的痕迹，必然可以查出刺客的下落……”

“杜探长如此自信？”藤野秋穆微微挑眉。

“一个血流不止的伤残人士，能跑多远；就算是不小心让人跑了，流了那么多血，总要想办法包扎伤口吧。接下来，我也会查询城里的各家医院、私人诊所，询问他们这段时间有没有接待过类似的病人。我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位胆大包天的刺客必然无处藏身。”杜方说着，拍了拍胸脯，显得信心满满。

“杜探长真的以为仅凭如此手段，就可以逼迫刺客无奈现身？”

“难道藤野先生还有别的方法？”杜方反问，也不等他答复，便不耐烦地摆摆手，“藤野先生，不是我自吹自擂，这方面我有经验，我见得多，也抓的多了。如果刺客没有受伤，恐怕还要费些工夫，可现在刺客受了伤、露了破绽，抓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你们等着吧，不出一个月，那刺客必然会落入巡捕房的大牢里。等着吧。”

听得此话，藤野秋穆轻扬嘴角，一抹冷笑：“那就辛苦杜探长了。”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杜方挥了挥手，不以为意。然而很快，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山本先生，还请山本先生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

“请问除了山本先生你自己，还有何人得知你今日在那个地方和楚先生聚餐？”

“你在怀疑我？”

“那倒不是。按照山本先生的意思，刺客针对的是山本先生你，而非楚先生；刺杀地点则是在饭店门口。说明，刺客对于山本先生你的行踪必然是了如指掌。所以，此人或者其同伙极有可能就位于山本先生的身边……”

听到这话，山本俊彦惊了一下。就连一旁的藤野秋穆也忍不住发问--

“你和楚先生晚上的聚餐是提前的约定吗？”

“那倒不是，我们从梁先生家里离开，柔萍说想要散散心，本想去舞厅，却发现百乐门没有营业；考虑到时间不早，我就提议带他们去那里吃些东西……”

“这么说，山本先生是临时决定的？”

“是的。”

“也就是说，刺客有可能是一路上跟随山本先生，伺机下手……”

一听这话，山本俊彦顿时瞪大了双眼，满满的恐惧。

“这一路上，山本先生没发现身后有什么可疑之人吗？”

“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山本俊彦摇摇头，“杜探长，你的意思是说，那位刺客是一路上跟着我到了日料店，然后趁我离开时，在开枪把我击毙。”

“这种可能性极大，藤野先生应该也会觉得如此吧。”杜方说着，望向藤野秋穆。对方虽然眉头紧锁，但还是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见此，杜方重新回过头来，看向山本俊彦，“山本先生，既然刺客的目标已定，那我希望山本先生可以好好想想，刺客可能为何人，或者说你与何人有仇……”

“杜探长，我初来上海，除了特高科，我几乎没有去过别的什么地方、见过别的什么人，更勿论和他人的矛盾了……”

“那就奇怪了，既然无冤无仇，为何要跟踪、刺杀山本先生？”杜方摇摇头，似乎想不通此事。“不过，既然凶手受了伤，抓住他，那是早晚的事。等到抓到凶手，就自见分晓了。山本先生稍安勿躁，巡捕房一定会尽全力抓捕凶手，你也不要着急，静候佳音即可。”

对于如此明显的打官腔，山本俊彦自是不服，气势汹汹地就要起身质问，却被藤野秋穆一把按住。

藤野秋穆也清楚杜方在打官腔，内心里压根没有指望，甚至还巴不得杜方一无所获。如果凶手落到巡捕房手里，关入警探局的牢房，自己想要见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在得知情况后，他也第一时间安排手下人寻找刺客下落，务必在巡捕房之前抓到刺客，唯有如此，这件事的主动权才会落在自己手里。

该问的也问的差不多了，杜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静待着手术室的那扇大门。

一时间，他也搞不懂楚云汉的这次受伤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只是太巧了，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可如果真的是故意安排，楚云汉如今受伤严重，接下来的计划，又该如何继续下去呢？

就在这时，脚步声匆匆而至，一个手下的警员快步来到他身边，耳语几句。闻之，杜方大惊，返身就往回走。就在这时，眼前一暗，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杜探长，是不是那位周先生醒过来了？”

在他面前，藤野秋穆微笑着，眯起的眼睛里包含着无尽的得意，让杜方恨不能直接戳瞎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