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汉，楚云汉……”

白雾茫茫中，听到了来自远方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忽远忽近，如薄纱一般，穿透耳膜，打进心里。

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还伴随着轻轻地脚步声，仿佛是声音的主人向他而来。他想知道对方是谁，拼命地想要睁开双眼，可那里好像是粘上了胶水，怎么也撑不开、睁不开。他好累，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空白，只觉得那个遥远的声音越发清晰，仿佛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谁？他想问一句，只是张不开嘴，抬不起头，在自己面前只是个虚无缥缈的幻影，陌生而熟悉。

就在这时，有人扳开自己的嘴巴，好像是塞进去了什么，冰冰凉凉的，通过喉管，直接滑进腹部。瞬间，那种感觉席卷全身，神清气爽，惹得他舒服的发出一种呻吟。

啊呀，可以发出声音了，他的意识恢复了。

可为什么，他的头还是昏沉无比，眼睛仍然是睁不开；他到底是怎么了，刚才那人给他服下去的到底是什么。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云汉。”好像是不受控制的，他脱口而出。

“楚云汉是什么人？和郑素文是同样的人吗？”

“郑老师？他还好吗？”

“他不好，很不好，他一直在等你，等着你救他。他一直在说，救救我，救救我……只有你才能救他……”

“我怎样才能救他？”

“告诉我，你到底来自哪里，山城，还是西城？‘鳗鱼’是谁？”

鳗鱼？他打了个激灵，猛然间睁开双眼，意图起身，来自于背后火辣辣的剧痛又好像是一双有力的手臂狠狠地把他按了下来，不由地大叫一声。

“老板，老板，你没事吧？”

听着熟悉而焦急的声音，侧头，身旁只有助手阿华一个人，他暂时放了心，长舒一口气，第一个问题就是：“我没说梦话吧？”

“没有，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很安静。”

楚云汉再次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虽然在受伤的那一刻，他马上给自己喂食保持清醒的药丸，可时效有限，再加上做手术时打了麻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早就没什么效果。刚才那个梦、那个声音，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藤野秋穆，他在逼问自己的身份，逼问和郑素文的关系。还好，在关键时刻，楚云汉被梦惊醒、睁开了眼睛。

尽管只是一场梦，可仍旧是让他如坐针毡。挺害怕那是真的，而自己却说了不该说的话。

“藤野来过了吗？”楚云汉想要反过身来，却不小心牵动了背部的伤口，无奈之下，只能趴着。

阿华看出他的意图，忍不住笑了：“你当初应该用直接把手张开，最起码现在可以躺着。”

“事到临头，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啊，本能反应吧。”在阿华的帮助下，楚云汉向旁边挪动了一点，尽管还是趴着，可好歹换了个位置，胸口没那么闷气了，倒是舒服了许多。缓过神来，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阿华叹了口气：“来过几次，还有那个山本俊彦，每天都来。山本俊彦倒是要在这里多坐一会，那个藤野只是看一眼、问两句，毕竟医院里还有一个……”

楚云汉抬头望了眼门外的走廊：“他怎么样了？”

“据说还没有醒，藤野好几次想进去，都被杜探长拦在了病房外。”阿华说着，想向外看了眼，确定无人，才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这一次是杜探长给我打的电话。”

听到这个消息，楚云汉有些意外，他不确定杜方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但不得不说杜方这个决定在一定意义上，帮了自己的大忙，因为楚云汉也不能确定，在昏迷的情况下，自己有没有可能会无意间说出一些危险的“梦话”，若是山本俊彦陪护在旁，后果可想而知。

不管杜方是真的察觉到什么，还是为了周志明的考虑，这个决定确实是让楚云汉内心里多了一些温暖，也使得他对于以后的行动更加充满信心了。

“山本俊彦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每天晚上五六点，大概快了吧。”

楚云汉点点头，仰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一两个小时。和阿华说了几句话，他就有点累了，毕竟还没有恢复。叮嘱了几句，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想趁着山本俊彦和藤野秋穆来之前，再好好地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只是闭上眼睛后，他却怎么也睡不着，或者说潜意识激发他的苏醒，时刻提醒着他，迎接即将到来的调整和危机。

“两天了，云汉君，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知道吗，你要是再醒不过来，我就要联系军机、直飞东京，送你去接受最先进的治疗……”

“可不敢可不敢，我就是一介蝼蚁，哪里承受得住如此的礼遇？云汉君，你可是折煞我了。”楚云汉表现得诚惶诚恐，慌忙摆手拒绝，一不小心拉动伤口，又一次变了脸色。

“诶，云汉君，话不能这么说，你是为了救我而受了伤；若不是你，如今这躺在病床上的那就是我了，还可能情况更糟。你替我受了伤、为我续了命，那就是再造之恩，难以报答。就算是父亲知道，也会大力支持……云汉君，你怎么了，很难受是吗，要不要叫医生？”

见楚云汉眉头皱起，好似痛苦，山本俊彦不由地露出担心的表情，急切地问道。

“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爬一会就好。”楚云汉这样说着，小心翼翼地伸了伸胳膊，在助手阿华的帮助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仍然是趴在床上。回头，冲山本俊彦咧嘴笑道，“伤口还没有长好，也只能这样了，俊彦君不要见怪啊。”

楚云汉越是这么说，山本俊彦心里的内疚越甚：“云汉君，你为我受了伤，这几天我本应该在床边亲自照顾，奈何手里公务太多；再加上柔萍知道这件事后，几乎每天都来找我，甚至还亲自送我回家……”

“这么说，俊彦君如愿以偿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俊彦君我明白，徐小姐只是担心你，怕你再遇危险。徐小姐这般紧张，正说明她心里有你、怕你出事。如此一个全心全意、真心爱你的好女子，俊彦君自然应该好好珍惜、多加陪伴。至于我，烂命一条，算不得什么，死了就死了，关键是你俊彦君，要多加小心，凶手的真正目标，可是俊彦君你……这次是我阴差阳错、替你挡了一枪，下次……”

楚云汉闭上眼睛，似乎是不敢再想。停了一会，又问他道：“俊彦君，事到如今，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杜探长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可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通何人所为。”山本俊彦眉头皱起，满脸无奈。

“怎么，凶手还没有抓住？”

“此人很是厉害，枪声刚一落下，我就派人过去四处追捕，可还是让他成功逃脱了，尽管受了伤，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巡捕房那边是怎么回事，杜探长明明跟我说，很快就能抓到凶手，怎么……”山本俊彦说完，再次皱起眉头，其中的不解和埋怨。

“这种事如果仅仅依靠警探局，我看希望不大。”楚云汉撇撇嘴，摇着头说，“俊彦君来上海有些日子了，你看看，这么久以来，他们哪件案子办成了。两年前的凶杀案暂且不提，就说如今。肖记者的失踪案，还有哪些不知所踪的歌女舞女，大半年了，他们一点进展也没有。说句不好听的，他杜方处理那些打架斗殴，还算是游刃有余。处理凶杀、暗杀，他根本就没那个本事，也就纸上谈兵、瞎喊口号罢了……”

听到这话，山本俊彦也笑了：“的确藤野叔叔也说过，那位杜探长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他赵局长拒绝了你云汉君，的确是上海滩的一大损失……”

“不敢不敢，俊彦君，你别给我戴高帽了。实话说，杜探长手里的那些鸡毛蒜皮，我才不想接手呢，吃力不讨好，烦人。”

说到这，二人都禁不住开怀大笑。笑过后，楚云汉再接着说：“依我看，这件事还得靠藤野先生，说不定让他插手，我们才有可能抓到真正的凶手……”

山本俊彦点点头，表示认可：“藤野叔叔也是这么说的，可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

话音刚落，便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山本俊彦回头一看，欣喜万分：“藤野叔叔……”

藤野秋穆也来了，真的是祸不单行，刚刚苏醒，便要面对两个人，实在是……

楚云汉在心里叹了一声，和阿华交换了眼神，然后便挤出一个笑容：“藤野先生……”边说着边试图从床上起身。

“楚先生不可。”藤野秋穆一步过去，扶住了他。刚好，阿华拿过来一个小凳，于是他便在床边坐下，“楚先生是刚刚醒来？”

“睡得太沉，不知年岁，竟想不到过了这么久。”楚云汉苦笑，“倒是麻烦藤野先生和俊彦君亲自过来探望……”

“云汉君你客气了……”山本俊彦不以为意。

“楚先生是我藤野秋穆的朋友，如今大病初愈，在下自当亲自探望、慰问安抚……更何况，此次前来，也不过是巧合而已。鄙人来到医院是另有他务，听说楚先生苏醒过来，就特意过来看望，顺便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带给楚先生和俊彦君。”藤野秋穆如此说，分别看了眼身旁两个年轻人。

“藤野叔叔可是查清楚凶手何人了？”山本俊彦急忙激动地问道。

藤野秋穆颔了颔首，转向楚云汉，笑问：“楚先生可知道凶手姓名？”

“先生请讲。”

“李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