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禅师
云梦山,又唤作【青岩山】。山岚雾霭,云蒸霞蔚,素有青岩仙境之称。
禅寺飞檐下,钟声悠远。
远山外一抹斜阳,将一位手提粗禅杖、身着黄色袈裟的高大僧人,全身上下耀映一层圣洁的金辉。
“一别经年,呼延将军一向可安好?”
那位铁杖禅师双手合十,垂目敬一礼。
“武功郡王帐前亲军头领呼延豹,参见少主玉岩郡主。不知郡主此番匆匆远来,有何照拂?”
玉岩郡主并无多言,只是缓缓伸出手掌,将一支晶莹剔透碧玉龙头簪,展现在呼延豹眼前。
‘当啷’
呼延豹手中的镔铁禅杖,已失手抛在了地上!
他呼呼喘着粗气,双手颤抖着捧起碧玉簪,虎目蕴泪,脸色因激动而显现赤红之色。
“这是······这正是王爷昔日佩戴的那根碧玉簪······千真万确,绝对不会错的。”
两行热泪,顺着呼延豹的脸颊,滚滚流淌。
“二十五年啦······呼延豹三生有幸,终于又······又一次见到王爷的遗物啦······唉!”
“这根碧玉龙头簪,是在澶州城东南百里处,一个荒无人烟的芦苇荡里面找到的。四年前,兄长们发觉父王的陵墓有些异常,惧摄于皇权淫威下不敢声张。
“我在三年前的一个月黑风高夜,带着几位贴身侍卫,潜入皇陵墓地,才发现里面的古怪名堂------里面只是棺柩空荡荡的衣冠冢!父王真正的尸身,早就被先皇转移到了别处,下落不明。”
说到此处,玉岩郡主凤眸含泪。
“父王生前被猜忌被打压,苦苦相逼下自刎身死;死后的尸身还要抛骨荒野挫骨扬灰?先皇的心肠不可谓不毒辣,手段不可谓不残忍!
“本郡主瞒着诸位兄长,秘密派遣南清宫的数十名忠勇侍卫,花了两三年时间,才在京都三百里的荒野芦苇坡,找到了这根陪葬碧玉簪······先皇对昔日高梁河的拥立事件耿耿于怀,对父王恨之入骨的残酷报复。”
“现如今郡主知道了真相,难道是要属下展开······?”呼延豹谨慎试探道。
“几十年啦,高梁河惨败的累累白骨,早已被苍茫漠北吹来的狂烈飞沙卷走;昔日里摄制四海的先皇,也躺进皇陵棺木中,变成了一具白骨骷髅。
“就连你这位驰骋疆场、让番邦异族闻名丧胆的无敌大将军呼延豹,还不是脱掉征战多年的铁甲金盔,遁入空门诵经拜佛了么?
“既然昔日的恩怨,都应经成为定局;那就让它随着黄河水一起东流去吧!唯有如此,本郡主才算对得起父王以死表忠心的在天英灵。”
“唉~武功郡王,死得太冤了······!”
呼延豹非常沉痛地摇摇头,神情悲戚。
“我这次来九峰禅寺,除了送将军这支碧玉簪外,还有一事相求:相请呼延将军下山,重新跃马疆场杀贼诛寇,保我中原王朝的万千黎民百姓安危。”
“自郡王爷离世后,属下就已经心灰意冷,下决心挥别沙场的战马嘶鸣,换上隔绝红尘的空门袈裟,两耳不闻金鼓鸣,一心诵吟超度经。当年豪气冲天的壮志雄心,早已经消磨殆尽;站在郡主面前的,只是一位晨钟暮鼓下,打发风烛残年的一老僧耳。”
“前日,我在南清宫中,得到一个来自番邦内部的确切密报:为了兵进中原,异族皇太后册封第三子楚王,为西南面招讨使,与我朝叛将王将军,带领番邦最精锐的【幽燕十六神鹰】,乔装改扮后,自雁门关悄悄南下,潜入我朝刺探军情。”
听到此处,呼延豹无比震惊。
“竟会有此等事体?郡主为何不赶紧上报朝廷,让枢密院的寇相等诸位大人,发兵缉捕?”
玉岩郡主凄然一笑,忧形于色。
“其实,这等关乎王朝气运的军国大事,早有镇守雄州保州的几位边将,用十万火急书报呈朝廷。
“可惜,金銮殿坐龙椅的当今圣上,畏敌如虎,只怕一个不小心,伤害了番邦的楚王殿下,惹怒那位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异族国母,再起战端。
“本郡主思来想去,万般无奈下,只能出言相求呼延将军以大局为重,出手擒贼,拯救我中原王朝的万千黎民与水火之中。”
松涛浩荡,夕阳漫山。
呼延豹伫立晚霞中,望着禅寺檐角的一串风铃,苦涩言道:“属下自跟随武功郡王帐前听命,也曾南征北战杀敌报国,立下了无数战功。
“想当初,烽火连天的太原城下,末将也曾冒着如雨箭矢,拼死登城;大漠落日映照的幽州城下,末将也曾不畏擂石,大败契丹异族的铁林军。
“奈何血染征衣,朝廷昏庸有功不赏,反而因为莫须有的一句军中流言,将末将打入暗无天日的天牢,折磨得生不如死。
“若非是武功郡王三番五次闯宫,在先皇面前冒死进谏,属下早已成了阴曹地府的一个冤死鬼!唉······当真是令人寒透了心。”
玉岩郡主言语万分恳切。
“中原王朝的万里疆域,都是当年太祖爷爷,经过多年的浴血奋战,才打下的大好河山。中原王朝的万千百姓,都是仁爱孝慈的善良子民。
“若是任由番邦楚王与无耻叛将一伙,无所顾忌地四处刺探中原军情,日后异族国母必然会大起精锐甲兵,南下入侵!
“呼延将军想过没有,待得异族铁骑踏关山的那一天,我们中原会有多少英勇将士,血溅沙场?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
晚霞暮色中,有禅寺钟声远远传来。呼延豹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玉岩郡主珠泪滚滚,双膝跪地。
“北国胡虏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果这次南侵成功,中原王朝便会有亡国灭种之祸!佛祖曾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呼延将军又怎忍心,眼睁睁看着千千万万的中土百姓,尽数被生性暴虐的异族肆意屠戮?”
“末将粗鲁愚笨,一时间被狭隘私心所蒙蔽,未能明了郡主为国为民的赤诚心,实在是万死莫赎!自今日起,末将甘愿听从郡主调遣,万死不辞。”
‘扑通’
呼延豹跪地叩头,满面尽显凛然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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