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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镇有郭襄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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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镇有郭襄路过

可不是,长椅上的少年睫毛微颤,唇边含笑,哪是什么“外国友人”,分明是个无比纯正、白皙又漂亮的中国男孩!

中国人居然还有不知道金庸的?尤知雨深吸口气,忍住想把男孩拎起来,问他是不是故弄玄虚的冲动,却是曲声渐停,男孩缓缓睁开眼,溯梦结束,自己迷迷糊糊醒了。

外头风拍窗棂,屋中吊灯暖黄,昏暗中晕染出几丝民国情调,任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醒过来,都会先缓一缓,半天才能回过神来。

但未等尤知雨上前递茶,男孩已经双眼发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脱口而出:“郭襄!”

他激动得难以自控,无视尤知雨的惊诧莫名,从长椅上一下蹿起,欢呼着:“东邪,小东邪!”

尤知雨会多门语言,一听便知,这句话是说——

东邪,你是我的小东邪。

【2】不是在峨眉安家,而是在溯梦栖身

华裔Maupassant,随母亲自小定居法国,中文名卢景时。

不久前他作为交换生回国念书,在一次盛大的漫展上遇见了他的“郭襄”。

我在万人中,仰望你在万人之上,有时候动心仅仅只是那一瞬的事。

确切地说,那是一场cosplay(角色扮演)表演,COS(角色扮演)的是金庸笔下的群侠,在侠骨柔情的背景音乐中,一个个脍炙人口的英雄红颜相继出场。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轮到郭襄时,配上的独白是一段网上很出名,书迷为郭襄所作的诗。

我走过山的时候山不说话,我路过海的时候海不说话;

我坐着的毛驴一步一步嗒嗒嗒嗒,我带着的倚天喑哑;

大家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找不到所以在峨眉安家;

其实我只是喜欢峨眉的雾,像十六岁那年绽放的烟花。

扮演郭襄的小姑娘明眸皓齿,穿着一件杏黄的衣裳,在灯光下耀眼夺目,走过舞台上的人造烟雾时,还发出了一声叹息,恰契合那首诗的结尾,叫人怅然若失,半天回不过神来。

Maupassant的中文其实并不好,一首诗听得半懂不懂,却神奇地让他如坠幻境,眼里全是那道杏黄身影。

等到他抽身出来时,追去后台,人已不见踪影,他遍寻未果。

他是有着法国人浪漫情怀的,也相信中国人说的“冥冥中自有天定”的缘分,总之在人群里那样的一眼,他便觉得,自己坠入爱河了。

如惊鸿一瞥,匆匆来,匆匆去,他像做了个梦,却连梦中人的姓名都不知。

带着这样的执念,他装上背包,跨越半个中国,独自来到了这座江南小镇,找到了传说中的溯梦馆。

惊鸿溯梦,两个名字都与他太贴切了,他想,这一定是上天的指引。

果然,在迷迷糊糊睁开眼的那一瞬,他见到了他苦苦寻觅的姑娘,她站在暖黄的吊灯下,微蹙着眉,让他耳畔骤然响起当初舞台上的那声叹息——

可不是,长椅上的少年睫毛微颤,唇边含笑,哪是什么“外国友人”,分明是个无比纯正、白皙又漂亮的中国男孩!

中国人居然还有不知道金庸的?尤知雨深吸口气,忍住想把男孩拎起来,问他是不是故弄玄虚的冲动,却是曲声渐停,男孩缓缓睁开眼,溯梦结束,自己迷迷糊糊醒了。

外头风拍窗棂,屋中吊灯暖黄,昏暗中晕染出几丝民国情调,任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醒过来,都会先缓一缓,半天才能回过神来。

但未等尤知雨上前递茶,男孩已经双眼发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脱口而出:“郭襄!”

他激动得难以自控,无视尤知雨的惊诧莫名,从长椅上一下蹿起,欢呼着:“东邪,小东邪!”

尤知雨会多门语言,一听便知,这句话是说——

东邪,你是我的小东邪。

【2】不是在峨眉安家,而是在溯梦栖身

华裔Maupassant,随母亲自小定居法国,中文名卢景时。

不久前他作为交换生回国念书,在一次盛大的漫展上遇见了他的“郭襄”。

我在万人中,仰望你在万人之上,有时候动心仅仅只是那一瞬的事。

确切地说,那是一场cosplay(角色扮演)表演,COS(角色扮演)的是金庸笔下的群侠,在侠骨柔情的背景音乐中,一个个脍炙人口的英雄红颜相继出场。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轮到郭襄时,配上的独白是一段网上很出名,书迷为郭襄所作的诗。

我走过山的时候山不说话,我路过海的时候海不说话;

我坐着的毛驴一步一步嗒嗒嗒嗒,我带着的倚天喑哑;

大家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找不到所以在峨眉安家;

其实我只是喜欢峨眉的雾,像十六岁那年绽放的烟花。

扮演郭襄的小姑娘明眸皓齿,穿着一件杏黄的衣裳,在灯光下耀眼夺目,走过舞台上的人造烟雾时,还发出了一声叹息,恰契合那首诗的结尾,叫人怅然若失,半天回不过神来。

Maupassant的中文其实并不好,一首诗听得半懂不懂,却神奇地让他如坠幻境,眼里全是那道杏黄身影。

等到他抽身出来时,追去后台,人已不见踪影,他遍寻未果。

他是有着法国人浪漫情怀的,也相信中国人说的“冥冥中自有天定”的缘分,总之在人群里那样的一眼,他便觉得,自己坠入爱河了。

如惊鸿一瞥,匆匆来,匆匆去,他像做了个梦,却连梦中人的姓名都不知。

带着这样的执念,他装上背包,跨越半个中国,独自来到了这座江南小镇,找到了传说中的溯梦馆。

惊鸿溯梦,两个名字都与他太贴切了,他想,这一定是上天的指引。

果然,在迷迷糊糊睁开眼的那一瞬,他见到了他苦苦寻觅的姑娘,她站在暖黄的吊灯下,微蹙着眉,让他耳畔骤然响起当初舞台上的那声叹息——

郭襄,郭襄就站在他眼前,原来不是在峨眉安家,而是在溯梦栖身。

尤知雨不厌其烦地再次解释着:“Maupassant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十五岁来到惊鸿镇后,我便再也没有踏出这里一步,你见到的‘郭襄’不是我,你明白吗?不过面容相似而已,中国地大物博……”

“叫我卢景时。”Maupassant愉快地打断道,眨眨眼,用蹩脚的汉语一字一顿,“我和你一样,也是中国人。”

尤知雨无奈,后退一步,伸手将不断靠近的“假洋人”推开:“是,你也是中国人,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就因为你是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华裔同胞,我就要对你撒谎,对你迎合,冒充你一见钟情的郭襄?”

她语速飞快,面前高出一个头的漂亮男孩冲她笑着,显然一时没听懂,也不打算听懂。

“我决定暂时在惊鸿镇住下,就住在这儿,溯梦馆里。”他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得极慢,但字字表达得又极清楚,“接下来你所有的营业时间,我都买下了,以双倍的价格,可不可以?”

男孩眼眸亮如繁星:“请你做我的汉语老师,我想了解中国的武侠文化,了解金庸。”

风拍窗棂,头顶的吊灯摇摇晃晃,暖黄的光晕投在尤知雨脸上,她抿了抿唇,声音没来由地失了底气:“钱这种东西的确很难让人抗拒,但活在世上总还是要有点儿原则……”

“三倍。”

“你这样破坏规矩我真的很为难,我开这个溯梦馆不是仅仅为了钱的,我是想帮助更多人……”

“四倍。”

“你别逼我了,Maupassant先生,哦不,卢景时……”

“五倍。”

“好,成交,我住楼上,你住楼下,没事不准爬楼梯,最多住两个月,有没有意见?需不需要签合同?”

【3】这里的老板娘被我包下了

早五年的尤知雨,如果被人用金钱赤裸裸地诱惑,一定会义正词严地拒绝,但五年后的她,孤身一人在惊鸿镇定居,无亲无友,却知道钱有多重要了。

琴棋书画诗酒花,是属于五年前的她,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属于五年后的她。

溯梦馆门外,卢景时兴高采烈地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有人好奇来问,他便眉开眼笑地回答:“因为这里的老板娘被我包下了。”

坐在门边正捧着热茶轻呷的尤知雨,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赶紧纠正:“不,不是的,是溯梦馆的业务暂时被包下了。”

打发走好事者后,尤知雨冲卢景时磨牙:“你的中文果然要好好教一教了。”

卢景时无辜摊手,笑得却像只小狐狸。

惊鸿镇的天总是水雾朦胧的,一年到头难见几次阳光,像个恨锁深闺的怨妇,愁眉不展,哀婉又多情。

而坐在门边呷茶发呆的尤知雨,眼神却又似个暮年的老者,无悲无喜,放空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与卢景时第一次见到的“郭襄”截然不同,却又让他莫名心定,也静静在她身旁坐下,学她的样子发呆。

五倍价钱换来的业务着实简单,白日里,尤知雨便带着卢景时到处走走看看,惊鸿镇的景物向来别有一番风味,没下雨时他们便去划船,荡漾开一层又一层的雾气,下雨了就撑把伞,并肩走上青石桥,看水波潋滟,雨打青荷。

到了晚上,尤知雨就给卢景时念书,讲金古温梁,讲长河落日,讲那些刀光剑影里的荡气回肠。

灯下卢景时听得很是认真,但碍于客观原因,常常听不太懂。

比如江南七怪与丘处机打赌,一寻郭靖,一寻杨康,耗费年年岁岁,搭进一生只为当日嘉兴烟雨楼上一个赌约。

比如曲洋与刘正风,一琴一箫,高山流水引为知音,最终合奏一曲《笑傲江湖》,相视而笑,永别人间。

再比如萧峰本为契丹人,却为了两国和平劫持了大辽皇帝,最终自尽于天地间,用一人之命去化解两族之怨,为百姓换来数十年的和平……

这些泛黄书页里的浮光一瞥,卢景时通通都听得一知半解,尤知雨也懒得多解释,只是打个哈欠,准备上楼睡觉。“中国人的侠义精神你是不会懂的。”

卢景时拉住她,急了:“我,我也是中国人!”

尤知雨故作惊奇,抽出袖子,转身嘀咕了句:“假洋人。”

【4】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在卢景时住下的第九个夜晚,他爬上了楼梯,摸到了尤知雨床边。

尤知雨是被少年推醒的,醒来后脸上的泪痕还未干,便一声尖叫,一个枕头砸去:“谁让你上来的?你这是违约要加钱的,知不知道?”

卢景时单手接住枕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解释道:“因为……你哭……很凶……”

不甚流利的中文还是完美概括了原因,是的,卢景时半夜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哭声,以至他爬上阁楼,推醒尤知雨之前,她还在哭,并且哭得很凶,眼泪开闸般止不住。

知晓原委后,尤知雨有些窘迫,伸手就胡乱往脸上抹去:“我在听以前的录音,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那带有魔力的声音,录下的过往片段,连她自己都不能幸免,恍惚间便坠入前尘。

“你在听什么?”

床头灯下,卢景时好奇开口,伸手就去扯尤知雨的耳机,尤知雨脸色一变,连忙躲开:“喂喂,关你什么事,我给自己溯梦不行吗?”

“原则上来说,还真的不行。”这一回,卢景时直接甩法语了,一连串流利的法语抛出,正经而又头头是道,“合约上有注明,你接下来所有的营业时间都被我包了,不许招待任何一位客人,包括你自己。”

顿了顿,他补充道:“如果违约,双倍赔偿,也就是你平日溯梦价码的十倍。”

灯光摇曳下,尤知雨张大嘴,望了卢景时半晌,像不认识他一样。

原来纯良的小羊羔,真身竟是只狐狸,猝不及防地让他扳回一局!

尤知雨咳嗽两声,迅速拔下耳机,一把塞入被窝,直接关机,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略带谄媚而又理亏的笑:

“卢景时同学,长夜漫漫,良辰莫负,你去把书架上的书拿来,我给你念文章,好不好啊——”

最后的“啊”字拖长了音,嗲得十分生涩而肉麻,卢景时抖了抖鸡皮疙瘩,露出“虽然嫌弃但勉为其难地同意”的表情。

当他终于起身去拿书时,身后的尤知雨长吁口气,而他也在这时,撤去一脸严肃,两眼一弯,得逞般地笑了,光影下只露出一口大白牙。

“白马带着她一步步地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地走,但终究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两个脑袋靠在床头灯下,分盖两床被子,共听一枕风声。

这一回念得有些伤感,卢景时却听懂了,兴高采烈地冲尤知雨比画着:“就是说我喜欢的东西,不管如何我都会喜欢,我不喜欢的东西,就算再好,我也不要。”

以卢景时的中文水平,能这样表达出来已经不易,尤知雨难得收起刻薄,在灯下宽容地点了点头。

今夜似乎格外安谧,又或是她先前已哭过一场,无力折腾,只觉缩在被窝里,暖暖的,无比安心,连念书的语气都不由得放柔几分。

“就知道我理解对了,因为我也是这样的感受啊。”得到肯定的卢景时很开心,漂亮的一双黑眸望向尤知雨,四目相对间,两个身影不知不觉挨得很近,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尤知雨忽然就脸红了,只因第一次被异性这样注视,还是个极其漂亮的少年,这本身就是难以抵抗的一件事,她为自己紊乱的心跳正找着说辞,卢景时却忽然一点点靠近她,攫住她的眸,一字一句道:“就像你,我喜欢你,所以即使你脾气差,小气又贪财,有再多缺点,我也还是喜欢你。”

尤知雨愣了,紊乱的心跳暂时停住,气息吞吐间,卢景时却笑了,支起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Ma chérie晚安,好梦。”

我亲爱的女孩,晚安。

直到卢景时下了楼梯,尤知雨仍未回过神来,晕晕乎乎的,两颊绯红,像饮了酒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阁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晚安个毛线,睡不着啊!”

楼上楼下灯火骤亮,尤知雨凌空探出脑袋,一个枕头从天而降。

“卢景时,来战!你听过雁门关大劫吗?”

【5】从此便没有幸福,只有不幸

在合约即将到期的前一周,尤知雨接到个电话,挂断后她便坐在门边发呆,连卢景时买了好吃的回来都没发现。

卢景时已经很久没见过尤知雨这样发呆了,他们熟识后,她发呆的时间就少了,整天都是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倒越来越像他第一次遇见的那个“郭襄”。

风掠长空,水面上升起雾气,卢景时正要开口,尤知雨已经抬头,拉住他的衣角,奇怪地问道:“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郭襄?”

问题太突然,卢景时愣了愣:“为……为什么这么问?”

尤知雨面无表情:“你只管回答就是。”

卢景时在她身旁坐下,想了想,扭头道:“你就是郭襄,郭襄就是你。”

尤知雨摇头:“不算,这样吧,你是喜欢第一次遇到的郭襄,还是喜欢在惊鸿镇里遇到的我?”

卢景时眨了眨眼,当真回忆起来:“第一次遇到的郭襄……”他中文已经能说得比较流利,会表达的词汇也越来越多,这次居然用上了“惊艳”这个词。

“你从舞台上走出来,穿一件杏黄色的衣服,台上很多烟,都有些看不清你的脸,但你发出了一声叹息,那一刻,好像有什么击中了我的心,惊艳,对,你就像个惊艳的梦……”

卢景时撑着下巴,痴痴地呢喃,看得尤知雨没来由地烦闷,一下站起:“我明白了。”

她招呼也不打一声,径直入了屋,留下陷入回忆的卢景时,还傻傻地坐着望天描述,却是忽然转过头,笑容灿烂地做出总结性发言:

“但我还是喜欢在惊鸿镇遇到的你!”

他笑容大大的,旁边却空空如也,那个本该等他回答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叫他莫名其妙。他摸摸脑袋,不知发生了何事。

阁楼上的尤知雨缩在被窝中,耳机里传来自己曾录下的那些幸福与不幸。

五岁时一家人去的游乐园,处处欢声笑语,漫天的氢气球飞舞着,像个永远无忧无虑的童话世界。

八岁时参加的歌舞比赛,和妹妹在台上蹦跳着,妈妈用DV(录像)机将一点一滴都录了下来,两只美丽的小天鹅最终夺取第一名。

十三岁时学校里举办运动会,缺心眼的妹妹报了三千米长跑,最终坚持不下来,她在中途神不知鬼不觉地“顶了包”,跑到终点时,还被那个对妹妹有好感的男生搀扶住,紧张地问有没有事……

太多美好的片段,太多温暖的回忆,一切的一切,却终结在她的十五岁。

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像个梦魇,吞噬了她的一生。

从此便没有幸福,只有不幸。

耳机里是她泣不成声录下的最后一句:“对不起,知雨,妈妈……选了知晴。”

“啪”的一声,镜面破碎,四分五裂,尤知雨一下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不要再溯梦,不要再被自己的声音带入那个绝望而不安的深渊中。

她抱住膝盖,久久地,在黑暗中无声而又压抑地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我?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是妈妈的孩子啊……”

【6】还来不及享受青春,便已沧桑如暮年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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