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验单和诊断单就在这里，你自己看！”

顾厅澜的身子晃了晃，几乎原地摔倒，踉跄两步才堪堪站稳，捡起了她的诊断单。

【乳腺癌】【姜寒音】。

这两个字怎么就联系在了一起？

姜寒音明明那么健康，她连抑郁症都战胜了，她怎么可能——

“哥，乳腺这些病大多是被气出来的，如果你早早同意离婚，如果两年前就学会珍惜嫂子，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去招惹她——”

顾知鸢的话字字诛心，声音哽咽沙哑，

“她不会这样。”

“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一个破破烂烂的她，都没有忘记去缝补这个世界，她本可以喜乐无忧，长命百岁，都是因为你，”

顾知鸢的眸底闪烁着疯狂，“都是因为你！”

“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要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如果老天真的有报应，就应该让你这样的万劫不复！”

“我嫂子懒得跟你生气，我不懒！”顾知鸢痛骂，

“我诅咒你，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真心待你，事事不顺，日日活在我嫂子的阴影里！”

顾知鸢的声音像是魔咒，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荡，重复播放。

顾厅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姜寒音的办公室的。

纤细的女人伏案倒在桌子上，长发柔软地披散在身后，手上还拿着笔，本子上全是笔记。

她那样专注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她那样积极地治愈自己，都是被他拖累了……

自从结婚以来，他几乎没有让她真正地开心过……

冷暴力，绿帽子，在她嫉妒失望的时候，又舍不得她，缠着她追她，让她不痛快，不自由……

顾厅澜的眼眶一片水汽。

在顾知鸢面前强撑着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他缓缓跪在了姜寒音的面前。

自责，后悔，跪在地上几乎晕厥！

心脏痛到仿佛要撕成碎片，鲜血在血管里四处逆行，呛得他差点儿哭出声音来。

他跪在地上，握着她纤细的手，泪水默默划过脸颊，打湿了衣襟。

顾厅澜这辈子全想着逆天改命，曾经流血到休克，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现在他才终于明白，流泪比流血可难受多了……

他咬紧牙关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姜寒音的美梦……

可他颤抖的手还是让她从浅眠中惊醒了。

姜寒音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最先撞入眼眸的，是他随意垂落的修长手指。

小拇指上一颗鲜艳的红痣，在冷白皮肤上跳跃着。

她无意识地抬眼，入目，俊美到昳丽的容貌，如同女娲精心雕琢而成，一双深眸凌冽至极，黑眸下，一片湿痕。

月光下，一片潋滟，晶莹。

姜寒音的呼吸紧了一瞬，怪不得能让她死心塌地追了两年啊，这张脸，谁能抵得住？

落泪，可真是男人的黑丝。

姜寒音没动，依然躺在胳膊上，声音很懒，很哑，暂时抛下了一些事情，温柔的她如同对待受伤的陌生人一般，

“怎么了？”

顾厅澜的整个眼眶都是红的，鼻尖都红了，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风迷了眼睛。”

“哦，”姜寒音懒懒地别过头去，给他扔过去一张纸巾，

“擦擦。”

顾厅澜的泪是擦不完的。

一想到这样的姜寒音还有三个月生命，一想到她都是自己害的，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到爆炸。

“音音，你有什么理想么？”他坐在地上，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闲聊一般地说。

夜色大约太美了，他眼底湿润的模样也实在太震撼，姜寒音没太反抗，她只是很认真的说，

“我想离婚。”

顾厅澜的手微微一颤，顿了顿，声音的哽咽别极力压着，紧绷的声音还不如大哭一场，他颤抖的声音打进姜寒音的耳膜深处，

“好，”

“以前是我看不开，一直缠着你，吊着你，妄图以为你会心软原谅我，是我异想天开，”

顾厅澜说，“音音，我明天就去办离婚，一定会尽快让你拿到离婚证，你别生气了，好么？”

姜寒音无奈地笑了，还要一个月的冷静期，哪有那么快？

但好在他也已经同意，她轻“嗯”了一声，依旧懒懒地枕在胳膊上。

“音音，”他嘶哑的声音传来，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还会爱上我么？”

姜寒音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仔细思索了半天，“不会。”

她背对着他，但冥冥之中，却好像看到了他的崩塌，溃败，那样强大的人，仿佛突然碎成了一滩烂泥。

她有些不敢转过来。

“那……”他依旧不服输一般，执着地追问，

“你后悔遇见我了是么？”

姜寒音轻声叹息，她其实从来都谈不上恨他。

她以前只是觉得爱没有价格，现在才发现爱也是明码标价的，他给她的好，终究是以两年的痛苦和伤痛为代价的。

“这倒也没有。”

她轻叹，“顾厅澜，你能明白我一直想和你和平分手的心情么？”她第一次对他坦白，

“和你在一起，是我人生中第一段，或者说唯一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她说，“我想等我要死了的时候，想起来，脑子里都是美好的回忆……”

顾厅澜瞬间就绷不住了！

他垂着眸子，手掌撑着地，泪水在地上一滴一滴地砸下去，打湿了他整个世界……

鸢鸢明明说要瞒着她，可她已经有了预感！

姜寒音偷着从臂弯里瞄他。

看到他的模样，心中一阵担忧。

顾氏破产了？

哭成这样？

两个人在不同的频道里，倒是相处和谐。

“先送你回家好么？”顾厅澜用尽全身力气支棱起来，他要想办法给姜寒音治病。

他不能先垮了。

更不能让她发现什么端倪。

这种病只要没转移，暂时还不至于太疼，姜寒音得保持良好的心态。

姜寒音婉拒，“我有车，不麻烦你了。”

顾厅澜坚持，她反对了两声也就算了，他本来就是个死心眼，不让他送，他也可以跟着。

她走在前面，顾厅澜护在她的身后，两人正走着，“嗡——”他手机响了。

“喂？”

“哥哥，我胸口疼，心慌得厉害……”莹莹嗲声嗲气地说，

“你来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