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音轻“啧”了一声，嘴角一抹嘲讽，转身就往自己的车上走。

顾厅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他对电话说，

“莹莹，我真的没空，”无力的，绝望的，浓浓的，死感，

“莹莹，你好好吃药自己活下去，我真的没力气再管你了……”

顾厅澜抱着姜寒音，声音颤抖着，

“我可能要失去我最爱的人了，我没时间管任何别人的事情了，”

他靠在姜寒音的肩膀上，

“可我和她还没有过够，”

“我该怎么办？”

姜寒音从未想过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几个字。

束手无策，他好像真的很绝望。

他妈病入膏肓了么？

莹莹那边又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委屈的，绝望的，歇斯底里。

顾厅澜的语气依旧是淡漠的死意，

“信不信，我比你更想哭……”

“可是我又不能哭……”

姜寒音看着他，看上去没太大异样，可就是仿佛有了些精神方面的问题。

和她以前得抑郁症挺像的。

莹莹那边闹得更欢了，厉晟急切的声音传来，

“澜哥，莹莹要跳楼了！！！”

顾厅澜双眼无神，只留下一句，“我也想上天台……”就摁灭了手机。

他转过头来，眼眶又红了一大片。

姜寒音“咳”了一声，“那个，我，我开车吧……”

顾厅澜这精神状态不太对。

他也应该去体检。

*

第二天，顾厅澜去了民政局。

三两句，被人当做疯子骂了出来。

国家《婚姻法》写的清清楚楚，离婚要夫妻二人一起来民政局递交离婚协议书，还有一个月的冷静期。

谁知道有人进来就要拿离婚证的？

民政局有人认识他，

【这位来过三四次了，他老婆一直想离婚，是他拖着不离，甚至还被人把头打破了，现在又急吼吼地跑过来离婚……真怪！】

【神神叨叨的，有病吧？】

【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脑子这么有病？】

【他好像永远都在后悔……】

【后悔有药？早干嘛去了？】

【活该！】

顾厅澜毕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一个神秘人物把他带去了民政局后面的房间里。

“一百万，我要离婚证。”他语气淡漠，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两样，谁都不知道他的内心多么狼狈。

神秘人，“这不是钱的事！”

顾厅澜：“两百万，我现在就要……”

神秘人：“大佬，你这是犯法！”

顾厅澜：“三百万，四百万，”他点了一根烟，尼古丁刺鼻的味道让人心肺俱裂，

“五百万，六百万，”

他就那样语气极淡地报着数，双手插兜，烟气汇聚又散开，像是颓废又绝望艺术家，

“七百万，八百万，一千万——”

“成交！”神秘人打死也没想到会有人这样轻而易举地丢给他一张存了一千万的银行卡，换了两张他避之不及的离婚证。

小红本递到姜寒音的面前时，姜寒音仔细看了十八遍，

“你去做假证了？”

“开心么？”

两个人同时开口。

“开心。”

“我没有。”

两个人分别回答了对方上个问题，可也同样是两个人现在表情的写照：

姜寒音是真的开心。

顾厅澜没有，没有开心，不会难过，他仿佛比她先一步死掉了。

他扯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姜小姐，离婚快乐。”

“谢谢。”她礼貌地回。

两个人不尴不尬的话便没有下文。

顾厅澜依旧站在她面前，目光深情如许地看着她，姜寒音眨巴着眼睛，“呃，还有事？”

“没了。”

他长呼一口气，潇洒告别，转身离开。

姜寒音收好离婚证，笑着翻开课本，填写去英国的访问学者申请表。

没有人知道，顾厅澜走的每一步是多么的心如刀绞。

他最后的坚强是像个人一样的，强撑着一张脸坐回车里。

可刚到车里，看着那本离婚证，他就绷不住了。

小林不敢再坐在驾驶位上，悄悄出去抽烟。

他把自己锁在豪车里，任由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脏，又空出来一大块。

他就说自己接受不了和姜寒音离婚这件事，果然啊，他对自己的判断没错。

他想把自己烂在这辆车里。

可是他不能。

他没多少时间痛苦，他还要去找医生。

找全世界最厉害的医生，给姜寒音续命。

能续几天算几天，多少钱他都不会放弃！

敲车窗的声音响起，顾怀京站在他的车前。

“你也不用太自责……”

顾怀京比他不遑多让，同样的疲惫不堪，

“我会尽全力，用我所有的人脉救她。”

顾厅澜看着这位宿敌一般的大哥，第一次，声音是软的，

“哥，求求你，救救她……”

“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逆着她的心思了，我连离婚证都给她了，她是不是就能开心一点，病情就会好一点儿？”

宿敌面前，顾厅澜顾不得体面，他几乎祈求着，

“哥，还有什么办法么？放化疗，基因重组，换器官，靶向药，智能AI，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她……”

顾怀京沉沉叹息，

“我会尽全力，但她的病……发现得实在太晚了……”

“我唯一知道的最新药，是强力止痛，你也知道，这种病到最后都是疼死的……”

顾怀京说，“我会给她吃这种药，至少让她不用经受这样的痛苦，其他的……”

他的沉默代表了一切。

顾厅澜不死心，“难道不会是误诊么？！！”

顾怀京摇头，“你随便去找全球的各大名医看吧，肿瘤的确需要开刀才可以判定恶性良性，但她这种情况，不太会被误诊……”

顾厅澜的手狠狠砸在了汽车玻璃上。

劳斯莱斯的防弹玻璃，硬是应声而碎，他的手上，满是血痕！

顾怀京很忙，很快离开了。

只剩下顾厅澜把自己困在原地，作茧自缚……

“嗡……”手机一声轻响，他本没心情关注任何新闻，可随意扫了一眼——

【雷暴天气，北城飞伦敦的A320飞机起飞即坠落，机上256位乘客无一生还……】

顾厅澜早已经破破烂烂的心像是被猛的一撞！

他好像在姜寒音的桌子上看到了那个访问学者申请表目的地就是——

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