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色的小本子被男人夹在冷白色的纤长指骨之间。

颜色太娇，姜寒音的眼睛都被刺到了。

全场一片静默，比基尼愣了片刻，顿了半晌——

她挺了挺胸，不服气地说，

“据我所知，疫苗接种证，锅炉工操作证，独生子女优待证，甚至残疾人照顾证，保姆证，都是红色的，”

比基尼是个漂亮又倔强的，“顾总看不上我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搪塞我。”

顾厅澜冷“啧”了一声，“要么你看看？”

鲜红色的小本子递到了比基尼面前。

姜寒音的心中猛然一颤。

以前是他不想公开，现在她决定离婚了，是她不想公开。

离婚又不是什么好事，非常私密，这段婚姻失败的彻底，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跟顾厅澜在一起过。

眼看着比基尼的手指已经碰到了结婚证，姜寒音瞬间起身，两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抢下结婚证，扣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顾总，您的私事儿，要是不要随意招摇的好。”她秉持着良好员工的姿态劝说着。

“怎么，现在认识我了？”顾厅澜抿着威士忌，淡淡的笑了，男人的大手掐着她的后腰，微微用力，迫使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女人身上总带着三分寂寥的檀香，在陆肆野身边坐了会儿，身边便沾染上他身上孔雀开屏一般的男友香。

顾厅澜的眸色暗了下去。

他是个控制欲和占有欲很强的男人，姜寒音身上沾染了其他男人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却让他心烦意乱。

姜寒音没在意她的情绪变动，翠竹一般的坐在他身边，昏黄暧昧的灯光在她身上却清冷隽永，她翻开那个小红本。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好傻好甜啊。

姜寒音恍惚了片刻，原来她真的笑得那样甜过。

她以为自己天生冰块脸，是颗臭榴莲，根本不爱笑的。

大约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把一辈子的笑都笑完了。

小陆总坐在两人对面，凉嗖嗖的嘲讽，“谁出来玩带结婚证？”

顾厅澜看了姜寒音一眼，慢悠悠地说，

“有人抢了我的婚戒，我总得拿个东西证明我的婚姻状态，省的有人骂我不守男德。”

顾厅澜睨了一眼她的表情，她冷淡的表面上，明显透露着不舍。

顾厅澜笑着凑近她，“以前的我忘了就忘了，姜小姐，重新认识一下？”

他拿出手机，“加个好友？”

姜寒音抬眸，他在她离婚之后突然出现，热烈的追求，堪称死缠烂打，也许那时候还很青涩，他介绍自己的声音，都紧张到颤抖。

那时候他甚至会在朋友圈记录她的一点一滴，每晚一封情书哄她入睡，在他笔下，她是他的冰蓝小玫瑰。

姜寒音栽在他手上也不冤，情场高手段位高，又下功夫，姜寒音根本逃不掉。

“算了吧，”姜寒音笑得勉强，“不方便，我的好友都是人，非人类物种我不添加。”

顾厅澜微笑的脸色顿时一窒。

较上了劲儿，怎么哄都哄不好。

“你吃什么调理的？嘴巴这么刻薄？”

姜寒音也不知道，才两年，她怎么就从小玫瑰变成了臭榴莲，变成了猴子他妈，总之，

“我说话刻薄怎么了？跟你耗了这么久，我人也贱的一绝。”

顾厅澜抿上了唇，愠怒的气息在肺腑之间横冲直撞。

顾二公子是矜贵的豪门继承人，多少温软如玉恨不得跪在地上哄着，偏偏姜寒音又冷又倔，是块茅坑里的臭石头。

顾厅澜甚至想着咬咬牙把离婚协议签了，晾她两天，保证就老实了。

可一转眼，漂亮的老婆眉眼萦绕着三分愁绪。

晾她两天，他舍不得。

一场酒局在两个人莫名夹枪带棒的氛围中不欢而散。

姜寒音扛着喝醉了的顾知鸢上车回家，打算再也不见顾厅澜这个渣男，可怎料，奶奶的一通电话打过来——

“鸢鸢，秦雨墨病危了。”

秦雨墨是她的前婆婆，顾怀京的亲妈，顾蕴霆的原配，按照古代来讲，是顾家的正宫娘娘。

姜寒音从小就被奶奶接到顾家，秦雨墨在顾家十大几年，对她很好。

细想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姜寒音和顾怀京离婚。

顾怀京出国搞研究，沈梅带着顾厅澜杀回顾家，顾厅澜独掌顾氏大权……

时间相近，大约不是什么巧合，姜寒音懒得深思，不管什么阴谋阳谋，她都不太在意了。

VIP病房里，秦雨墨瘦如枯骨，躺在病床上。

右手边是淡漠深沉的顾怀京，左手边的顾蕴霆——

竟然满脸泪痕。

姜寒音看不懂了。

儿子不应该才是痛不欲生的那个么？顾蕴霆给秦雨墨配齐了三宫六院十二妃，两个人相看两厌，势如水火，她弥留之际——

他跪着哭什么？

老太太拨弄着手腕上的珠串，眯着眼睛叹息，姜寒音这才知晓——

秦雨墨是北城秦氏的千金小姐，和顾蕴霆是典型的商业联姻。

这场联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两人在相处之中先婚后爱，成为了人间佳话。

可幸福的日子不长久，顾蕴霆竟然发现秦雨墨心里有个喜欢的白月光。

顾蕴霆大怒，甚至绝望，为了惩罚她，才在外面勾三搭四，有了沈梅，还有了无数床伴。

可直到很久很久，顾蕴霆才明白，所谓的白月光，是秦雨墨早已经死去的亲哥哥。

本是一场误会，却阴差阳错，再也无法挽回。

沈梅带着儿子女儿逼秦雨墨滚蛋，怎么挽回？

而顾蕴霆，早就后悔了。

姜寒音这才明白，为什么公公对他们的婚事漠不关心，为什么总是板着脸，为什么无心事业，也无心家庭。

原来，他从很早的时候，就不快乐了。

顾蕴霆跪在秦雨墨面前，握着她纤细手，泪水滑落，

“雨墨……别恨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早应该说出口的那句话，竟然在弥留之际才终于开口……

秦雨墨的呼吸机里升腾起一片白雾，她眼眶微红，一颗眼泪滑落……

全家一片沉默，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只能看着两个曾经深爱过的人，走向分别，走向生离死别。

“那我呢？”沈梅情绪激动，苍白的脸上是不健康的红晕，

“那我算什么？我就是一个该死的小三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