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和房门里仿佛是两个世界。

黄昏的光勾勒着男人俊美的轮廓。

姜寒音的心中，突然觉得有一些事情在生死面前，好像真的不太重要了。

她的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挽着周爸爸的胳膊，声音是她太过生疏的撒娇，

“爸爸，哥哥，那个男人欺负了我整整两年，帮我揍他！”

姜寒音的话音一落，周家三个哥哥全都脱缰的野狗一般冲了出去。

一拳又一拳地落在顾厅澜的身上，他没有躲，也没有反抗，只是目光依旧黏在姜寒音的身上。

她看得出来，他的目光温柔带着几分感慨和欣喜。

她知道，他一直都希望她能有个靠山来着，也一直希望她和周家相认的。

三打一，顾厅澜一败涂地，要不是北城这边杀人犯法，三个哥哥真恨不得当场就把他大卸八块。

他躺在门外，嘴角带着血迹，可脸上依旧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知道想到什么，笑意却瞬间变得酸苦。

也许是再度认清楚，一切都太晚了。

属于姜寒音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可真正逼他落泪的，永远的都是姜寒音……

周游是真的恨不得直接杀了他，乳腺的病，大都是男人给气的。

但拦住他最后一个不要命的拳头的人，依旧是姜寒音。

“哥哥，我可不想你变成一个杀人犯……”

小妹妹一声载满温柔的“哥哥”，让周游松开了拳头。

顾厅澜被揍了一顿，还是被带回了周家。

姜寒音给他整理好衣服，在浴室外等着他。

黄昏正好，楼下是亲人，爸爸，妈妈哥哥，连奶奶和顾知鸢都来了。

浴室里，是爱她宠她的老公。

姜寒音被夕阳照到浑身暖洋洋的，忍不住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顾厅澜，”她呓语一般缓缓开口，“我说过了很多次，和你离婚，并不是恨你，只是想离开这段消耗我自己的感情，”

她坐在窗台上，脚尖轻轻摇晃，

“至于我的病，你也不用太过自责，”

“当初查出乳腺堵了，我就吃药了，吃完药复查，医生说恢复得很好，的确说不让在内耗自己，之后我就修道了，其实并没有都么内耗了，”

她轻声叹气，“就算是和你多少有点关系，也不至于是100%的因果关系，”

“就像抽烟的不一定得肺癌，得肺癌的也不一定是因为抽烟，连医生也没有个科学的解释，不是么？”

她吸了吸鼻子，“别再内疚自责了，我看着，也不舒服。”

她留下衬衫，准备离开。

可手腕，却被一只湿漉漉的大手扣住了。

顾厅澜把她拽进浴室里，大手抵着她的细腰，在浴室的朦胧水汽中问她，

“你原谅我了么？”

姜寒音摇头，不置可否，

“我只是时间有限，只想记住美好的事情，糟心的事情，不想再深究了……”

“如果一个人都要死了，还陷在过去的悲伤回忆里，那就太可悲了……”

“音音……”顾厅澜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对不起……”

“我说了，不要再说这种话，更不要去想了……”

“我没办法做到不想……”顾厅澜人生中唯一一次脆弱就是现在，就是在她面前，

“我真的好后悔，真的后悔……”

浴室的水汽太重，侵占了姜寒音的眼眶，“如果真的可以重来一次……”

“我一定不会那么愚蠢，那么自大，我会用我的一切去爱你……”

姜寒音笑着点头，“嗯，我信你。”

那就把一切，都留给如果吧。

……

大约是病情加重，姜寒音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了。

她不得不连夜写论文，生怕连手头上这一篇都赶不上自己的死亡。

顾厅澜每天执着地过来，可姜寒音已经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和他说话了。

他想阻止她这样疯狂地写东西，可她又不会听。

姜寒音说，想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也想让道学，可以在这世界重新发光发亮。

顾厅澜没有立场阻拦。

巴西那边又有了一个癌症晚期治愈的病例，顾厅澜连夜飞了过去。

夜深人静，姜寒音脑子一片空白，看着自己眼前的文字，停下了一直敲打键盘的手。

表面上，每个人都比她崩溃。

她是最冷淡平静的那个，哭到休克的奶奶，痛到心梗的妈妈，都是她心肺复苏救回来的。

可实际上，最崩溃的人，是她啊。

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事业起步，重获新生，一切都开始向着美好发展的时候，告诉她生命马上停止……

她也想哭，也想崩溃，可她又不想让身边的人跟着痛苦。

她只能忍着。

情绪稳定地消化自己的崩溃。

终于夜深人静，终于连顾厅澜也走了，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出了声音……

细细碎碎的崩溃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

痛苦到了极致，像是无数把钢针，一点点戳进骨头里……

拿着夜宵站在门口的顾知鸢从来没听到姜寒音的哭声。

原来性格内敛的人，外表看起来这么强大，可她的心里，其实早已经彻底碎了……

顾知鸢站在原地，手脚无处安放，她以为姜寒音也像她表现的那样淡定……

可其实，任何人忽然得知自己的了绝症，都会崩溃的吧？

她还一直那么天真，以为姜寒音的内心这样强大……

其实只不过是强撑着一张面具而已……

她的心底一片破碎着，还要一面微笑着面对其他人……

顾知鸢不停地深呼吸，看着她和顾怀京的对话，她的心里开始动摇……

直到姜寒音最后一声发泄一般的痛哭声响起！

顾知鸢真的再也忍不住了……

她大步走到了卧室，坐在姜寒音身边，“嫂子，嫂子……嫂子你其实……”

“鸢鸢……”她的哭声瞬间收回，连眼泪都几乎一瞬间被彻底擦了个干净，她勉强打起精神，

“我是被风眯了眼睛……”

顾知鸢看着她伪装的强大，心都要碎了！

“嫂子！是我的错，我骗了你，骗了你们所有人——”

顾知鸢跪在她面前，“你没病，根本就不是乳腺癌，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