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安没想到，下班的时候竟然在办公室楼下看到沈执言。

看到陈岁安下来，沈执言立刻走上前去：“岁岁。”

“你来找我？”

沈执言诚恳地说：“是，我专程在这里等你。”

陈岁安颇为冷漠地问道：“有事？”

就像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沈执言看到陈岁安的兴奋和热情顿时凉了半截。

“没什么特别的事……”

“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陈岁安往边上一闪，准备走人。

沈执言一时激动，伸手抓住了陈岁安的手腕：“岁岁。”

“你放手！”陈岁安被吓到了，用力挣扎，皱着眉头说，“沈律师，请你不要这样。”

沈执言赶紧将手放开：“对不起，我一时情急……”

陈岁安赶紧向后退了几步，和沈执言拉开距离，冷漠而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陈岁安这种充满戒备的样子让沈执言很受伤。

他下意识地想要走近一些，结果陈岁安看他走近，赶紧又向后退了两步，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远了。

沈执言赶紧伸出手制止道：“好，我不过去。”

“可不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陈岁安不想：“你还想跟我聊什么？”

“我有话想跟你说，很重要。”见陈岁安想要拒绝的样子，沈执言赶紧伸出一只手指，说，“最后一次！如果你听完之后，还不想理我，我保证，不再骚扰你。”

陈岁安审视着沈执言的样子，他看起来不像是撒谎。

她点点头同意了，暂且听听他想要说什么吧。

沈执言将她带到一间高档餐厅，要了一间包厢。

陈岁安脸上露出一副好像“你不是又想忽悠我吧”的表情，沈执言看出来了，解释道：“这里安静。边吃边聊吧，不能耽误你吃饭。”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沈执言欲言又止，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几只手指来回地互相揉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斟酌着要怎么说。

“岁岁，你听了之后，也许会更加瞧不起我。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

“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之所以会帮你打那场官司，是因为想要拯救当年的自己。”

陈岁安记得，那是沈执言帮她打赢官司那晚，他们去吃饭，沈执言问过她这个问题。

于是，她点了点头。

“让冤死的人得以昭雪，让受害的魂灵得以安息，让不公得以昭然于世，也让犯罪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让恶行得到应有的制裁，让无辜者得到保护，让弱者得到援助。”

沈执言看着陈岁安，将她那天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岁岁，这曾经也是我的信仰。”

“我说过，你是一个懂我的人。我没说错。”

“看到你，真的像看到曾经的自己。”

陈岁安问道：“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了？”

“不！我没有改变过！直到现在，我心里依然有这份信仰！”

“只是，岁岁，这个社会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很多人都身不由己，走在灰色地带。”

他看着陈岁安，那双澄澈的大眼睛，此刻正映出他的身影。

他真的很羡慕她。

出身于一个优渥的家庭，从小被家人保护着长大。毕业没多久就跟了林磊，在业内有着多年的经验和名气。林磊虽是倾囊相授，却也对她爱护有加。再就是有许端泽这个当警察的做她男朋友，将她护在掌心里。

她只要一有事，身边所有人都会想办法帮她。

不像他。

“我刚毕业当律师的头几年，一直过得挺潦倒。”

沈执言终于开口，徐徐地向陈岁安展示他不为人知的回忆。

“直到我终于帮一个无辜的人打赢了一宗谋杀案。当时，这宗案件全城关注，官司打赢后，我的名字一下子被全行业都知道了。”

“我原本以为，我终于迎来了事业的上升期，没想到，却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10年前。

刚毕业没多久的沈执言，没有名气、没有资源、没有人脉，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但是，他有信仰，对于法律的信仰。

所以，当时同行很多人都知道他，名气不大，却还挺挑。

多少人在背后笑他，他假装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他接了一个法援的案子，当事人被控谋杀。

被告的爸爸相信他儿子没做过，但是他没有钱，所以没有什么律师愿意接这个案子。

有人教他去申请法援，这个案子被委派给了沈执言。

沈执言看了卷宗之后，发现了案子中的漏洞，他废寝忘食，终于找到了关键的突破口，帮这个年轻人打赢了官司。

所有人都在祝贺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但他最开心的是，他拯救了一个年轻人。

当晚，律所的同事邀请他一起出去喝酒庆祝。同事一个劲地给他灌酒，他很开心，来者不拒。喝到后面，他已经彻底醉了。

他不知道是谁送他回去的。

但是，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坐在自己车上的驾驶位，身边围着好几个警察。

他还是从警察口中才得知，他昨晚因为醉驾，撞到了一个过马路的老人家。

老人家当场死亡。

他矢口否认，说不是他开的车。

但是坐在驾驶位的就是他，而且那条路非常偏僻，发生车祸的路段刚好没有监控。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从此完蛋。

他拯救了一个年轻人的人生，却要以自己的作为交换。

这时，有一个人出现了，说很欣赏他，只要愿意跟他合作，他可以保证他没事。

对于当时的沈执言来说，这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但他还是问了，怎么合作。

那人说，他需要一个能力很强的律师，帮他解决一些法务问题。

沈执言觉得，不过就是帮他们打官司，处理法务而已，于是答应了。

他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做了什么，反正他真的没事了。

检察院撤销了对他的起诉。

他一下子感觉自己获得了重生，却不知道，他是和魔鬼做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