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什么？！我的五百块没了？！

沈心取消了订单。

小赵এ回复己诏：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带小白去找你

沈心有些懊恼，明明才九点钟而已，十分钟路程，他居然觉得远。

沈心来到落地镜前转了一圈，墨绿色露肩半袖配棕色热裤，美腿修长面容精致。

自己……不美吗？

沈心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魅力，过去的十九年人生里，无论是女生艳羡的目光还是男生渴望的眼神，都是她每天的日常，但在赵梁臣这却屡屡受挫。

想到上次离开时他的渣男发言，她仍然神伤，从黎明渐起到暮色满天，失落与绝望在她心里来回碾压，爱而不得的痛苦像攻城木一样，狠狠撞击她心里为爱高筑的城墙。

她暂时没有勇气观察他的生活。

直到他发了朋友圈，她了解他，他现在肯定很开心吧？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自高一再遇他，加上绿泡泡后这是他发的第五条朋友圈

抛去自己这种身边空无一人的怪胎，什么样的人会三年发五条朋友圈呢？何况他虽然不喜社交但却风评不错，朋友众多。

想到他和那两个狐狸精甜情蜜意，甚至都有了宠物这样深刻又私密的「锚点」来形成连结，她的消沉，她的迷惘一瞬间被巨大的情感与欲望冲垮。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

「他病了」

「但我会治疗他」

「拯救他」

……

赵梁臣的家。

小白刚探索完第一层，打算上楼探索第二层。

好大，这是她的唯一感受。

她自北而来，没有身份，辗转流浪数年。

她是一只猫，已经活了二十年，又或者说四年。

大莲市2004年的春天，她在一户人家家中降生。她生下来后发现自己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她的活下来的兄弟姐妹们却听不懂，它们说那是无意义的大吼，妈妈说那是恩泽与惩戒。

这家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婴儿，不过她从来没看见婴儿像男人和女人一样用两条腿走动，她总是在床上，或男人女人的怀里。妈妈说，人类小孩长得很慢，她从前在另一家人屋子里时，那家的婴儿经过了两次很久白色一片的世界才学会走路，而她已经下过两窝崽，两窝崽都可以自己寻找食物了。

她后来知道，两次很久白色一片的世界是指两次冬天，人类小孩两年才能学会走路。

妈妈说那家人类的小孩学会走路之后它就被赶了出来，来到了这个人类家。

那是个很久白色一片的晚上，它感觉很冷，恰巧来到这间屋子门前，莫名的直觉要它在门前等候。在身上的毛都冻硬之时，这家的男人一把把它抱起来，送进屋内捧给女人看，对肚子大大的女人手舞足蹈，看起来像是打到了令人激动的猎物。

它便在这个屋子住了下来。

很久白色一片的日子还没结束，有一天女人表情痛苦，像寻找食物而受伤一样大声嘶吼，然后男人带走了她。过了很久男人才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惩罚它。他抱起它在空中甩来甩去让它不适，又用牙齿和嘴唇贴紧它的额头进行恐吓，最后又用一条很大的鱼对它进行补偿。

人真的很奇怪。但它从未吃过这么大的鱼，还是在很长白色一片的日子，它从下午吃到晚上才吃完，吃得很饱很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饱过。

又过了两次很久白色一片，她降生了，妈妈说她和别的兄弟姐妹们都不一样，所以她和妈妈留了下来，其他兄弟姐妹们都被送走了，妈妈还以为它们会被杀掉，但她听到了男人的话，它们只是要被送到别的人家去。

她和妈妈一起度过了很多个很久白色一片，哦不，是冬天。

后来妈妈走了，她一个人，哦不，一只猫留在这户人家里。

按妈妈的话说，她降生后没多久，那个婴儿就应该可以自己走动了，但直到她活了十六年身死，也没有看到那个女孩站起来走动。

她从男人和女人的对话中学到一个词，叫什么先天残疾，还是先天性下肢瘫痪什么的，反正那个婴儿好像站不起来，也不能走动。

她后来不叫婴儿，应该叫女孩。

她看着女孩的头发从稀疏的黄色变成比她身体还长的黑色，看着女孩比自己大一点变成和其他人类一样的高大。

她每天都和女孩待在一起，度过了十六年。

她喜欢站在女孩的肩膀上，那样可以听到她和其他人类在讲什么，无论声音大或小，没人会管一只猫能不能听见。

女孩也很喜欢她，给她读书上的故事，讲上学的经历，分享自己的糗事，开心和难过，生活的一切都说给她。

因为有一天女孩问她：你听得懂我说话对吗？她点了点头。

女孩说爸爸妈妈早就觉得她能听懂人话，因为她过分乖巧且通人性，也不和公猫交配生崽。

她能听懂人类说话，她觉得自己是人，不是猫，她不想和猫交配。

女孩还叮嘱她不要让其他人类知道她会说话，这样会带来危险。

她只想待在女孩身边。在她身边，自己才会被当成人一样对待，女孩说她是女孩的妹妹。

女孩逐渐长大，有了喜欢的人，但因为残疾而不敢表白，女孩的愿望是想当一个正常人。

她的愿望也是当一个正常人。

可愿望就是愿望，女孩的生命正在抽枝发芽，她的生命却暮色沉沉。

女孩要高考了，这很重要，她天天陪在女孩身边，哪怕身体垂垂老矣，无法再爬上她的肩膀。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但她必须坚持到女孩高考结束，考出个不错的成绩，大概这样，女孩就有勇气和喜欢的人表白了吧。

她不是人，没有鼓起勇气追求的资格，也没有喜欢的人，看见女孩怀春的模样她有些羡慕，有些遗憾。

女孩高考结束了，她也挺不住了，她对死亡并不恐惧，用人的说法，她这叫寿终正寝，她只是遗憾。

「我也好想当一个人啊」

一捧土，两捧土。

三捧土，四捧土。

她好像听到了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女孩要她下辈子当一个人，男人哽咽着说她和她妈妈都是他们家的好运。她知道的，男人说过她是玄猫，是祥瑞之兆，她都记得。女人说让她投胎到她肚子里来，她也好想啊。

……

“喂，小黑猫，想当人吗？”一个男人叫她。

她感觉自己好像能说话了，她说：“想……想当。”声音细腻而颤抖。

“当人太困难了，还得杀一个人，当猫女吧，又可以当猫又可以当人。”男人劝她。

猫女？她听女孩说过。

又可以当猫又可以当人？她感觉还不错。

“变成猫女之后就别再回来了，容易吓到人家，懂了吗？”

“那我该去哪？”

“向着南方走吧，直到你想停下来。”

她只在女孩口中和她的手机画本上了解过南方。

“你已经活了十六年，你的人类身体会随着你的真实年龄而变化，好好体验人生吧，小黑猫。”男子只留下声音，消失不见。

她的身躯变成了一岁半的样子，对应着她人类的年龄。她可以随意切换猫和人的身体，但她没有身份，没有钱，没有朋友，甚至变成人后都没有衣服。

她在夜晚的商场看过自己的人类身体，美得惊心动魄，这也伴随着危险，她心里清楚。

能在人和猫之间切换的人间绝色？

不是被抓住监禁就是被抓去实验吧。

她以猫的身份向南进发，没有名字，不问前路。

她第一个产生羁绊的人是一个流浪汉。她正好路过，饥肠辘辘，打算到人多的地方卖个萌等着被投喂，那流浪汉久久拿着一个馒头不吃，却丢给了她。她觉得有趣，不远不近地待在他身边。

待在同一个地方久了，固定路过的行人注意到这里每天都有一只玄猫，可爱乖巧而通人性，只吃东西却不给摸。

每天投喂她的人越来越多，她把没吃过的食物分给流浪汉，流浪汉很感激她。

没几天，流浪汉饿了就从她这拿走食物，好像一切理所应当。流浪汉似乎把她当成了他豢养的宠物，为他提供食物的工具。原来一只猫也能被吸血，原来他只是不想吃那个馒头。

她离开了。

她继续向南走，在一家酒吧门口她碰到了一个喝醉的女人，女人差点吐她身上，她连忙躲开，生气地跳到女人背上，女人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她有些害怕，但她知道女人这是醉了，她蹲在女人身边，安静地等她醒来。

没等她醒来，几个路过的女生看到喝醉的女人和一只黑猫，好奇地围过来。

她们一边商量着怎么处理，一边对她跃跃欲试地伸手，可爱的小猫早就习惯了人类的冒犯，伸爪全部拍开，然后伸爪拍拍女人。

她和女人被送到了警察局，警察局值班的帽子叔叔费尽一身功夫也不能摸到她，毕竟猫的反应是人的数倍。她上蹿下跳，四处逃跑，获得了功夫小猫的绰号。

女人醒后把她带回了家，通过女人的日常，知道女人商场得意，情场失意，所以到酒吧买醉。因为女人一手糟辣鱼烧得格外美味，她便在女人家住下来。

女人是懿城人，多年前来往这个城市打拼，现在事业有成，却无比想念家乡的一切。

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和女人前往懿城，从向南方变成了向西南方。不过她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懿城的天气、饮食她都很喜欢。自北向南她走过很多地方，吃过不同地方的美食，但她最喜欢的还是懿城，所以她决定在女人身边待久一点。

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感觉女人还不错，一度想和女人摊牌，但她搞不清自己的定位。对方可以养一只猫，但能养一个人吗？她一直很纠结。

女人谈男友了，男友埋怨她的猫甚至都不让撸，女人却无奈地表示她也摸不到，男人对此很有意见。

女人和男人订婚了，她被送到乡下亲戚家寄养，她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她逃跑了，碰到一个憨厚的大叔坐在路边，从兜里摸出两条小鱼干给她，她也陪他干坐着。

不多会，一个年轻人带着一根麻绳和一个铁笼子过来了，她无奈，自己跳进笼子里。

年轻人错愕，大叔哈哈大笑。对大叔来说，这是一笔轻松写意的飞来横财。

然后她在花鸟市场碰到了赵梁臣，对方瞥到她之前她就看到了他，自北向南飘荡了三年时间，没有手机的她其实也没看到过几个帅哥。看见和他说说笑笑的两个少女，她想起女孩来，这时候她是不是也和她喜欢的人说说笑笑呢。

直到赵梁臣一眼瞥过来，直直地走来。

之前好几个人问价，这大叔开口就是非三千不可，劝退了好几波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掏的出这么多吗？她在心里胡思乱想。

直到这傻小子被老板吃得死死的，五千块买下她。

他问她能不能补给他，她一穷二白，连套合身的衣服都没有，蛋都补不了。

不过这人还蛮有意思，她有些期待会发生什么了。

……

还有两层？

她发现他家还挺大，装修也挺豪华，看起来比抛弃她的女人还富裕。

沿着楼梯爬上二楼，她总感觉有点不太得劲。

也许是蛋糕和酸奶炫多了。

想吃点辣的。

要是能吃到糟辣鱼就好了，她有点怀念女人做的糟辣鱼。

“嗯？怎么不动了？”赵梁臣看着停在原地的小白。

小白蹲下，挥挥前爪。

赵梁臣似懂非懂地蹲下，小白轻轻跳进他怀里。

赵梁臣欲趁此良机狠撸一把，手刚移到头附近便被猫爪按住。

小白眼神认真，赵梁臣彻底放弃。

“这是我的房间，这是我爸妈的房间，还有储物室……”赵梁臣带着怀里挂着的小白熟悉环境。

“喵内。”小白突然有些触动，她知道一只猫是不会拥有属于其的房间的。

哪怕在单独的房间里为猫或狗等动物准备舒适的环境和完备的设施，但它们永远也不算拥有一个房间。

它们的主人永远不用询问它们的意见而直接推门而入。

我什么时候能拥有自己的房间呢？

小白有些惆怅。

「好想当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