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爸爸，我外婆年纪那么大，人又安分老实，肯定是季青青撺掇着外婆干的。”

吴世明回想了一下，那个女孩牙尖嘴利，模样漂亮性格要强，八成葛会娥回京的事，就是她撺掇的。

他点点头，“有可能，那女孩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起来就不安分。”

吴蓉蓉迫不及待的问，“公安有没有抓到她们？”

吴世明摇摇头，“应该不会这么快。”

吴蓉蓉生起气来，“爸，你也真是的，你为什么不当时把季青青抓起来，直接送到公安局。”

吴世明原以为自己不让吴蓉蓉见外公外婆，她会难过，毕竟刚从外公外婆那儿回来。

本来还想跟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以前途为重。

没想到吴蓉蓉比他更激动。

“你去告诉公安，就说外婆所有的事，都是季青青撺掇的，让他们不抓外婆，只抓季青青。”

“这恐怕不行，你外婆是下放分子，季青青又不是。”

吴蓉蓉奇怪，“这关下放分子什么事？”

“下放分子私自回城违法。我向公安举报你外婆。怎么你说的是什么？”吴世明也发觉了不对。

吴蓉蓉气的从床上跳下来。

“什么私自回京，外婆根本不是私自回京。你居然举报外公外婆了。你什么脑子！怎么这么蠢。”

吴世明愣住了，急忙反驳，“可是你妈说是，而且你外婆也没有平反证明。”

“我妈她知道什么？外公他平反了，军工厂的人亲口告诉我的，外公有重要任务被安排回京。你说，我外婆又怎么会是私自逃回来的。”

吴蓉蓉简直被他的蠢气死了。

她还指望以后抱外公的大腿，这个时候怎么能把外婆弄进监狱里去？

吴世明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不可置信，喃喃的说，“怎么会这样？她们为什么不说？”

“还用问？肯定是季青青叫外婆这么做的。她就是用这方法离间我们和外公外婆，独占外公外婆，捞取所有的好处。”

吴世明又站起身来，不再有往日的沉稳气度，有些慌乱，说话都结巴了，“快快，蓉蓉，快跟爸爸走。”

“干什么去？”

“找你外婆。她们应该没有走远，我们或许还能追得上。”

天呐，他都做了什么？

先把岳母赶走，又向知青办和公安局举报，最后去了单位，当着所有有分量领导干部，宣称自己举报岳父岳母。

如果，岳父又回到研究院担任院长。

他简直不敢想象，面如死灰。

外婆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眉眼之间依稀有淡淡的愁绪。

此刻，她正和苗燕妈妈一起包饺子。

她擀面皮，苗燕妈妈负责包。

苗燕妈妈看出了外婆不对劲，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好问，只是柔柔的开导她。

“现在政策好了，我们的苦日子也挨到头了。你看，你外孙女和我闺女都考上了大学，以后工作也不用愁了。

咱们就该把不愉快的事忘掉。闺女考上大学后，我立马就跟亲朋好友说了，一个个的，别提多羡慕我了。等她大学毕业了，我想着，让她找一个医生当对象。”

苗燕妈妈美美的畅想未来，外婆受了感染，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了眼在床上说悄悄话的两个女孩，心中宽慰了不少。

孩子确实争气，考到全国顶尖的学府，前途可期。

季青青不知道自己也被外婆报以期望。

外婆和苗燕妈妈不让她们动手干活，两个女孩无事可做，便躺在床上，头挨着头，说悄悄话。

季青青手指翻动，一边叠纸星星，一边问，“你说在京市做点什么买卖比较好？”

“你还要做买卖？”

“我现在身上只有四十块钱，等开学了我去学校住，外婆不能总住你这里，还要给她租个房子。还有，我说过带你挣大钱，一定要实现诺言。”

季青青没有说出来，政策会越来越放开，允许个体经营，她要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大挣一笔。

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会吃得满嘴流油，更何况她还能预知未来。

等挣了钱，她想在京市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大房子，最好买四合院，她喜欢接地气的感觉。

在庭院中间种上一棵枣树，再种上一棵银杏树。

银杏树会长得极高极茂盛，等枣熟了她就可以摘枣吃。

四合院她都安排好了，自己住在东边那一间，阳光最好的卧室给外公外婆，西边那间留给弟弟。

她记得京市的房价飞涨起来是二十年后，从现在开始努力挣钱，挣到钱以后就投资房子。

到时候自己什么都不用干，躺在家里，过一过当房东的瘾。

每天腰上别着一大串钥匙，叮叮铃铃的响，得多快乐。

光想想就有动力了，她翻过身，单手握紧拳，宣誓似的，“苗燕，我一定要挣到钱。”

苗燕依稀从季青青眼睛里读出了狂热，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要不还从卖豆芽开始，然后再卖核桃？”

这两个套路她已经熟悉了，操作起来也不难。

“不，那里卖核桃成功，是靠着我省状元的名头，但一个小小的省状元在京市吃不开，京市卧虎藏龙，个个都身怀绝技。

省状元没什么好稀罕的，我们不卖核桃了，我们，”

话没说完，突然敲门声响起。

“小燕，去开一下门。”

苗燕妈妈正在和面，不方便。

苗燕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季青青也坐了起来。

苗燕打开门，见到来人是谁时，笑容僵在了脸，耷拉下脸来，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了，也没管来人。

季青青看到这状况有些奇怪。

苗燕妈妈问，“是谁来了？”

转过头一看，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好一会儿才重新挤出笑容，“弟妹，你来了。”

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高颧骨三角眼，长得又高又壮。

脸上堆着笑，对苗燕的冷淡丝毫没有介意，热情的说，“姐姐，我来看看你。”

苗燕闷闷不乐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季青青猜测她应该苗燕妈妈的弟妹。

她嘴里说着来看望姐姐，但空手而来，果真是看望，用眼睛看，不带一点表示的。

苗燕妈妈起身客套，“小慧来了，我洗洗手给你倒杯水。”

“姐姐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倒就行。”自己虽然这样说着，但不见本人倒水，径直走进屋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她摇头晃脑，四下打量，微微皱眉，“姐姐，你家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也太寒酸了。”

苗燕突然冷冷的插话，“当然寒酸，当初为了给我外公外婆治病，我妈把家底都掏空了，后来我妈病了，没钱治病，只能卖家具了。不像你们，一分钱没掏，还将外公外婆的棺材本给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