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熬到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文仲山磨磨蹭蹭收拾东西，目送一个个同学离开教室，这才跟做贼似的，慢慢溜了出去。

一路心惊胆战地来到操场上。脑补了很多画面。

比如：秦秋美向自己告白，自己义正严辞地予以拒绝，高风亮节地劝她要以学习为重。

比如：秦秋美跟自己述说暗恋之苦，自己选择装傻充愣，惹得她伤心欲绝，哭得梨花带雨。

总算到了操场。

周围乌漆嘛黑一片，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到一个人影。

正以为自己被捉弄了准备打道回府，冷不丁一个人影从后方窜了出来，重重拍了他一下！

谁啊？！

随即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钻进文仲山耳朵：“你果然来了啊！”

秦秋美从黑暗中走出，出现在他面前。弯弯的眉眼，秋水般的眼波。

他被着实吓了一大跳，脸色变得煞白，佯装生气地说：“魂儿都快被你吓脱窍了，你这是捉弄我呢吧。”

秦秋美连连摆手，笑着说：“才没有呢，我找你有事！”

难道开始铺垫准备告白了？文仲山的小心脏又怦怦怦地乱跳。

强装镇定了几秒钟，他说道：“有啥事不能在学校说啊，约到这么个黑灯瞎火的地方来，我这一瘸子，一跳一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拍僵尸片。”

秦秋美低头看了看他的石膏，憋不住又笑了，说道：“对不起，我忘记你的脚…”，接着又说道：“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文仲山摸不着头脑：“什么忙？”

秦秋美顿了顿，说道：“帮我补习数学。”

这个回答既让他颇为意外：“为什么会找我补习数学？”

“你数学成绩好啊，回回模拟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班里还有谁数学成绩能盖过你？”

这说的确实是大实话，回答也在情理之中。

要说秦秋美的数学成绩，那真叫一言难尽。文仲山想起上次帮她讲过一次数学题。同一道题，他足足讲了三遍，奈何人家就是听不懂！

文仲山迟疑半刻，说道：“同学之间互相帮助，非常正常。这种事情在学校说就可以，没有必要把我约这里来。”

他故意把“正常”两个字说得重一些。

秦秋美委屈地看着他，双眸闪着泪光，控诉道：“在学校我不敢说，怕你不搭理我。给你写信，你一次没回。当面找你，你也是敷衍一下，然后跑得远远的。”

文仲山愣住了。莫名其妙被牵扯到一段莫名其妙的关系里，自始至终，他都觉得自己才是个“受害者”。

高考在即，他不想为此分心，更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所以他气恼又烦躁，总是想着回避。却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无意间伤害别人。

秦秋美声音带着哭腔，文仲山负罪感涌了上来。他说：“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回应。其实你的信我都有在看…”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写信，真土得掉渣…哈哈哈…”他的直男癌又犯了。

秦秋美刚刚听到她写的信他有在看，心里稍觉宽慰，这会儿又听到文仲山大笑，更觉委屈，抽抽嗒嗒地说：“我担心找你聊天影响你学习，觉得写信沟通可能合适一些。至少我能说出我想说的，你也能看到…”

一时之间，文仲山的愧疚感更重了。

他看了看眼前的女生，夜很黑，看不清表情。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了。别哭了。我答应你，每天补习半小时。快高考了，好好加油！”

说完，他转身离去。单脚跳跃的样子，印在秦秋美的眼里。

她盯着他的背影，眼眸里失望弥漫开来，喃喃地说：“难道…你真的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了吗？”

……

自从经历“操场惊魂”之后，文仲山到底能以平常心看待秦秋美那些“关心”了。他也兑现了承诺，每天抽出半个小时来，帮助她补习数学。

只是每次补习的时候，“小胖子”总会奇奇怪怪地出现在旁边，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然后又奇奇怪怪地飘走…

文仲山觉得，上帝真是公平的，打开一扇门的同时，总会捎带着关上一扇窗。它给了秦秋美如此夺人的美貌，却没有给她一个正常的数学思维能力。

每次给秦秋美补习数学前，他总是要做很久的思想建设，不然很有可能在补习过程中，一口老血喷出，然后英年早逝。

无论他怎么讲解，变换多少种解题思路和讲解方式，秦秋美要么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流露出一副懵懵懂懂，茫茫然然的神情。

要么“嗯嗯嗯”地回答得特别虔诚，可是他再稍微问深一层，或者回过头再问一遍，她就又不懂，不会，不知道了！

这时，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另一个女生：她背着一米八的他，一步一步推理出他专门等她的事实。那缜密的逻辑思维，令他自愧不如！

……

这天，教室里，两个人补习完。

秦秋美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帮我补习。”

文仲山又摆出一本正经的调调：“没事，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应该的。”

秦秋美顿了一下，问道：“每天耽误你半小时，不会影响你学习吧。”

文仲山一乐，调皮的本性露了出来：“本少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知识点都在脑子里存着呢，不怕不怕…”

秦秋美也被逗乐了，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又开始贫了…”

文仲山“哎哎”地叫唤，故意说：“不过每天补习这半小时，脑细胞真的牺牲不少，简直比我自己学习累一百倍！”

秦秋美不好意思了，脸一红：“都怪我，脑筋老是转不过弯来。”

文仲山故作严肃地说：“那你说，拿什么谢我？”

秦秋美停顿少许，半开玩笑地说：“要不我以身相许？”

“我才不要，送给我都不要！笨死了…”文仲山连连摆手，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哼！”气得秦秋美直想揍他。

“走了啊！拜拜！”文仲山收拾好书包，一跳一跳地往教室外面走去。

秦秋美快步追上来，把手里的巧克力给他一塞，说：“送给你的。”

文仲山连忙收回双手：“不要，不要…”

“你天天帮我补习，这是我的心意…”

“不用，不用…”

“拿着，拿着…”

两个人推脱之间，巧克力啪地掉到地上，碎了。

秦秋美刚刚还闪着光的眼睛又瞬间黯淡下去，她默默弯下身子，一块一块捡起地上的巧克力。

文仲山心想，完蛋，自己又闯祸了。女生啊，实在是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