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闲来无事，他突然很想见见张碧莹。上次她那一肘子，害得他好几天直不起腰。既想见她，又怕见她，真是恼人。

出了学校的大门口，他准备问问张碧莹是否在跃动网吧。之前她周末就在那里兼职。

一掏上衣口袋，这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手机正放在寝室的桌子上充电呢。

没了“小胖子”的陪伴，文仲山独自一人来到县城西面的“跃动网吧”。

老板大鹏蹲在网吧门口，看见他来了，很罕见地冲他一笑：“很久没见你了啊！”

文仲山也嘿嘿点了点头：“最近有点忙。”

一进网吧，他就直奔前台。前段时间，张碧莹就是在这里兼职。他们打过照面。

可是今天，她没在！

坐在前台位置的是网吧老板娘小凤。她一边盯着前面的电脑屏幕津津有味地看着网剧，一边熟练地嗑着瓜子儿。

只见她从前台柜面上散落一堆的瓜子中捻起一颗，轻巧地放进嘴里，再上下嘴皮子一嗑，一个完整的瓜子壳就那么退了出来。她好奇地瞅了文仲山两眼，没有言语，继续看起了网剧。

文仲山又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张碧莹没在店里，就退了出来。然后，走到老板大鹏旁边，也蹲了下去。

老板大鹏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给他递了过去，笑着说：“怎么刚进去又出来了？”

文仲山连忙摆手：“不抽，不抽。”

“老板，之前在这里兼职的小姑娘，就是那个学生，齐刘海，你还记得吗？”

“知道，咋啦？她欠你钱啊？”

又提欠钱，文仲山哭笑不得。他指了指前台：“今天她怎么没来啊？”

大鹏把手里的烟点着，吸了一口说：“她啊，前些天不干了，把工钱结算完就走了。学生娃嘛，本身就干不长！”

文仲山长舒一口气，他觉得张碧莹辞去兼职是件好事，她一个女生老在这里待着，既不太安全又影响学习。

作别了老板大鹏，他决定去另外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

他又走进这条熟悉的巷子。这里地处老城区，位置偏僻，商铺几乎没有，大部分原住居民在政府前几次组织的拆迁中分批搬走了，剩下的几栋老式居民楼外墙上，全都用红字圈了“拆”字。

这几栋楼的外观极为相似，他驻足观察了一会儿，凭着印象走进旁边一个黑漆漆的楼栋里，走廊里的灯还没修好，还跟以前一样：一会儿亮，一会儿暗。这证明他没记错，就是这一栋楼。

不一会儿就来到六楼门口。

正准备抬手敲门，他突然发现这扇门虚掩着。迟疑片刻，他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

穿过空旷的平地，来到两个简易的屋棚前。强烈的恐惧感和紧张感立即从心头涌起。他定了定神，两个拳头捏得滋滋响。一想到上次看见的那个女人，他就莫名的感到害怕。

屋棚的门没关，他径直走进屋内。

屋子不大，一览无余。此刻，张碧莹没在屋内。而那个女人，她的姐姐——张碧晴，也没在屋内。

他正准备退出来，突然，平地的一角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纵是轻笑阵阵，也听得他毛骨悚然！

他屏住呼吸，小心搜索着笑声的来源。

只见平地的右侧，高高的隔台上面，正坐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背对着他，一头长发披散下来，穿着一袭白色长裙，两条腿垂落在隔台的外面，随时可能掉落下去。看样子，应该是张碧晴！

他心里大吃一惊！这里可是六楼。要是从上面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强制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然后轻声唤道：“碧晴，碧晴…”

那个女人慢慢扭头转了过来。

眼前骇人的一幕吓得他跌坐在地！

只见女人那张惨白的脸上，挂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干枯的嘴角低垂着，嗓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喃喃细语。她的脑门上一片鲜红，血迹顺着两鬓淌了下来…脸颊上，下巴上，脖子上，裙子上，流得到处都是！

文仲山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嘴里仍然不忘继续轻唤：“碧晴…碧晴…”他想吸引她的注意力。

那个女人瞪着他，漆黑的瞳孔发出瘆人的光芒，嘴里发出一连串怪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文仲山以不易被人察觉的速度慢慢向前挪动。

突然，怪笑声嘎然而止。那个女人怔怔地望向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在问：“你…是…谁…”

文仲山思忖半刻，小心翼翼地说：“我叫文仲山，是你妹妹碧莹的朋友。”

“你来这里干什么？”那女人抬起头，阴侧侧地问道。

没等文仲山回答，音量突然提高了好几倍：“你是要抓我去回去吗？你是要抓我回去吗！”边说，身子边往前倾斜，似乎马上就要跳下去。

文仲山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来抓你的，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来找你妹妹的。”

那个女人渐渐平静了些。她双手抱在胸前，眼泪沽沽地流出，身体也抖动得厉害：“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似乎某个地方，令她特别恐惧。

文仲山趁机又往前挪了一小步，轻轻地安慰：“我们不回去…我们不回去…”

突然，那女人伸出一只瘦削如柴的手指，指向文仲山：“你说，你找我妹妹干什么？”

文仲山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来看看她，她是我朋友。”

那女人把脖子歪到一个令人吃惊的弧度，冷笑道：“朋友？我们没有朋友！我不信！你骗我！”

接着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都是坏人！都是坏人！”尖利的声音快把文仲山耳膜刺透！

就在这时，文仲山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死死抓住这个女人的胳膊，任凭女子身体使劲挣扎，仍然紧紧抓住不松手。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咚——！”两人同时摔倒在地。倒地的一瞬间，文仲山拿身子垫在下面，并用另外一只胳膊护着她周全。

巨大的冲撞，痛得他咬牙切齿。后脑勺撞击地面的一刹那，他感到一阵眩晕。

怀里的女人受到惊吓，身体急剧扭动，狰狞的面孔拧成一团，嘴里再次爆发出同上次一样剧烈的，凄厉的，野兽般的嘶吼！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