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老咯，总有体力透支走不动道的时候。老人颤颤巍巍拎着蛇皮袋，一步三歇，正当他满脸悲伤痛苦难忍的时候，却瞧见旁边一处院子与众不同。

一米高院墙不足以遮挡他的视线，院子里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正对着一盆花自言自语，老人耳朵有些聋也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可他知道自己好歹有救了。

老人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拼尽全力朝着院子里喊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听到陌生的声音，糖糖异常好奇的扭过头，疑惑的说道：“老爷爷，你找谁啊？”

“喂，有大人在家吗？”老人没有理会小丫头的问话，而是朝着屋内喊道。

“你这老头好没礼貌，居然不理我，我就不让爸爸出来。”小丫头撅着小嘴巴气呼呼的说道。

“外面是谁啊，糖糖？”江小白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出来。

“好心人，能给口水喝吗？”老人颤抖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

听到这奇怪的声音，江小白急忙从自在书屋里走了出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奇怪的老人，面带不解的问道：“老人家，您贵姓啊！”

“哎，免贵姓吴，没有名字。好心人能先给口水喝吗？”老人瘫坐在门口说道。

男人连忙对撅着小嘴生闷气的女儿说道：“糖糖，快点去给老爷爷端碗凉白开过来。”

虽然不高兴，可小丫头依旧很听话起身就往屋里跑去，一碗凉白开被她端到老人面前，只不过还是有一点小情绪挂在脸上，似乎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老人没有接过小丫头拿来的水碗，只是打开自己的蛇皮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样式很老的水杯，笑着开口说道：“小姑娘，帮我倒进我的水杯里面吧！我身上太脏，别弄脏了你们吃饭的餐具。”

等老人话音落地，小丫头没有继续生气，而是把头摇个不停，轻咬着小嘴唇说道：“没事的，糖糖不怕脏。”

“老先生，没事的，对着碗喝就行。”江小白随声附和道。

“那不行，你们不倒，那我就不喝了，我去别地讨水喝。”老人说完就要艰难起身离去。

“好好好，老人家。您坐好，我给你倒进自己的水杯，这样总行了吧。”江小白妥协道。

老人笑眯眯的拿着自己的水杯，一口就喝了大半，“咳~咳~咳……，让你们见笑了，不过还是自己的杯子用着舒坦，这水可真甜啊！”

“老爷子，不着急慢点喝，今天水管够，咱也别在门口闲聊，去屋里坐会。”江小白笑着说道。

“那不行，坐门口就挺好，舒坦。嘿嘿，小兄弟，能在给些吃的吗？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老人连忙摇头说道。

“那您先等一会，我去给您下碗面吃，我和小丫头刚吃过午饭，您要是早来一会就赶上了。”江小白起身就要朝厨房走去。

“不用麻烦了，给个馒头吃就行。”老人出声拒绝道。

“那怎么行，肯定要让您吃口热饭。”江小白固执的说道。

“小伙子，不是我辜负你的好意，是我一路走来吃坏了肚子，现在吃不了一点热饭，吃一口就难受啊！说实话真不骗你，给个馒头就行。”老人长叹一口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勉强您了，可是我们父女两个平常也不买馒头，这个小丫头平时去别家蹭饭，我一个人在家，也很少买东西。

不过早上隔壁包子铺送来的肉包子应该还剩下两个，您要是不嫌弃，我让这丫头给您拿过来。”江小白开口解释道。

“有肉包子吃我还嫌弃啥，这一路上我都不记得多久没吃过肉了。别说吃上肉，不饿肚子就是万幸中的万幸，一路颠沛流离，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啊！

对我来说，平时能有个干馒头啃着就不错，咱不挑食，也没有理由挑食啊！”吴姓老人眉间难掩悲伤可还是面带喜色说道。

“糖糖，快点去把早上剩下的两个肉包子拿给吴爷爷吃。”江小白笑着对女儿说。

小丫头像一道风瞬间涌向了厨房，等她再次出现在老人面前时已是满头大汗，可小姑娘却露出两颗小虎牙说道：“吴爷爷，给你肉包子。”

“这丫头真懂事。”老人慈祥的目光跟随小丫头的笑容移动，不慌不忙的吐出一句夸奖的话。

老人接过糖糖手里的肉包子，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两个大肉包子，似乎就没来得及细细咀嚼品味，就像风卷残云一般咽到肚子里。不等他道谢，小丫头早已经眨着大眼睛欣喜的开口问道：“吴爷爷，肉包子好吃吗？”

觉察到小姑娘那诧异的目光，老人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窘态已然落入这小丫头的眼中，慌忙笑着解释道：“包子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天下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听到老人的解释，小丫头心里高兴的开出了花，毫不吝啬自己的两个酒窝对着老人说道：“这也是糖糖吃过最好吃的包子，这还是平安哥哥亲手包的呢！”

江小白只是傻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随后转过身打探道：“老爷子，要不要再来几个，我让这丫头再去旁边的包子铺再买几个。”

听到的眉清目秀的男子这样说，老人却是连忙摆手拒绝，“讨饭这种事情，就是碰巧了有饭吃，运气不好那就饿着肚子，千万不能给人家添麻烦。小姑娘，麻烦您再给我倒碗水喝行不？”

糖糖听到老人的声音，急忙又跑回屋里倒了一碗凉白开，老人依旧守着自己的老规矩，还是用自己破旧的老水壶，用他的话说就两个字——舒坦。

“老爷子，您都这个岁数啦！怎么还一个人出来呢？”江小白突然面带疑惑的开口问道。

“哎，不瞒你说小兄弟，我是逃荒出来的，老家发了大水，房屋、田地全都淹了，离开土地咱就没了依靠，所以咱只能往外跑，不跑没活路啊，再说了村子里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要不是重病缠身拄着拐杖跑不动，他们也会一样出来拾荒啊！”老人长叹一声解释道。

“那就没有人管吗？”江小白眉头紧皱有些生气的问道。

“这是天灾找谁去管，怨老天爷瞎了眼，还是怨别人不伸手拉我们一把，别说他们，就连我们的老村长都能幸免遇难。

临走之前，村子里把还能找到的一些口粮给每个人分上一点，孩子年幼的也没办法远走，就多留给他们一些粮食，让他们等着好心人的救援，但凡是像我这样还能走动道的独居老人，都不愿意留在原地等死。

说实话活到我这把年纪，倒也不是真的怕死，可就是不想死的这么憋屈。可打心底说，能活着，谁想死啊！”老人双手颤抖的说道。

“发生这么大的自然灾害，当官的就不管你们吗？”江小白声音冰冷的说道。

“那肯定是有人管啊！我这一路走来，也没少听人说上面来人救援，口号喊的震天响，可赈灾粮没到咱们这些受灾人的手中，咱也不等躺在原地等死不是。

靠人不如靠己，他救不如自救，人家能等个三五天，可是我们这些老骨头可等不起啊！要是等到他们层层上报，黄花菜都凉了。

天子远在京都，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大事，咱们也不能跟着添乱，要是所有事情都靠着他一个人，那还不得累死，所以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活着就挺好，还去管那些当官的作甚。”老人摇头解释道。

“官字两张口，有口难辩。天子想做好事，可无奈底下蛀虫太多，几千年来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以及黑白难分的人情世故，苦了这些有口难言的本分人啊！”江小白撇撇嘴说道。

“谁说不是啊！我这一路走来，也瞧见了一些大城市的繁华，比起我的小时候，连想都不敢想嘞！

这些年高楼大厦平地起，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以前这是在京城才能看到的景象，哪里会想到现在就连一个小县城就能看到这些画面呢？”老人随声附和道。

“老爷子，那你为什么不直奔道路往城里走呢！按说城里人多，做生意的人也多，一路上你也不用担心饿肚子啊！可你怎么会走乡间的泥泞小路呢？”江小白疑惑不解的问道。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人多的地方，好人自然也就多。城里确实比乡村繁华，做生意的也多，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难逃人情世故。

一开始还有人愿意给我些食物，甚至还愿意给我拿些零钱当做盘缠，可是咱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咱收下这些钱啊！

那个时候，我在路上边走还能边捡一些旧纸箱和塑料瓶换些零钱，这也算是用自己的力气换口饭吃，不至于看人家的白眼。

可时间一长，我身上散发出各种难闻的气味，最后就算是花钱人家也不愿意卖东西给我吃，当然也有人故意拿一些食物给我，然后报道出去换一个好名声。

可咱是人，不愿意被他们当成狗一样耍来耍去。”老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之色，但又无力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