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心难测啊！虽然城里的生活水平大幅改善，可人性却在逐渐泯灭，真是可悲啊！”江小白叹息道。

“真不知道那些大城市有什么好的，竟然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想钻进去，要我说城里可真没咱这乡下舒服，至少不用勾心斗角不是。

可话说回来，现在乡下的年轻人不也都争着抢着跑去城里打工，一两年还不一定能够回家一次，家里的老房子都空了，也不知道他们费尽心思攒的钱回到乡下盖一处新房子，就是为了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很有能力很有出息嘛！

盖房子不住人，还盖它干嘛！这不是纯纯浪费钱吗？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会过日子。”老人一脸憔悴的叹息道。

话音落地，老人随手取下自己的破草帽，可是他的小秘密却被眼尖的小丫头发现了。糖糖看到拾荒老人头上那道异常明显的疤痕，神色慌张的对着年轻人说道：“爸爸，你快看，老爷爷头上有好大一道伤疤。”

江小白也被女儿好奇的声音吸引过去，余光一扫，面前这位老人头上有一道十公分都不止的疤痕，可他还是故作镇定的安慰道：“糖糖，没事的，不用害怕。吴爷爷不是坏人，他要是坏人，早就把你拐跑了。”

小丫头还是很害怕的钻进父亲的怀里，两只大眼睛一直重复着两个动作，一会睁开，一会闭上，惹得老人很是开心。

“小丫头，别害怕，我要是坏人，早就把你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拐走喽！”老人面带笑容说道。

“略略略。”糖糖调皮的吐了吐自己的小舌头，可是很快又想弄明白老人头上那道伤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你能告诉我，你头上的那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吗？”小丫头从父亲怀里探出小脑袋犹豫道。

“好。谁让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不白吃你的肉包子，我用故事抵了这顿饭钱行不行啊？”老人爽朗的开口说道。

“老爷子，难言之隐就大可不必告诉这个丫头了，她就是一个爱听故事的小姑娘，平时被我宠坏了，您不用当真。”江小白开口解释道。

“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既然她喜欢听故事，那我就讲给她听嘛！反正这些往事早晚都要被我带进棺材里，抖露出来也无妨。

有个人愿意陪我这个糟老头子聊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丫头，我要是没管住自己的嘴，一不小心说到了晚上，那你可还要管我饭吃啊！”老人笑着摆摆手解释道，顺便还不忘拿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开玩笑。

“好啊！晚上糖糖还去给你买大肉包子吃。还给拿你素心妈妈做的桃花糕吃，可甜了。”糖糖兴奋的说道。

“故事很长，听我慢慢说来。我头上这道疤可有些年头了，那是民国几年来着，记不清了，反正爷爷可不是坏人，头上这道疤更不是和别人打架留下来的。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也不知道什么是闹饥荒，反正家里人也从没让我饿过肚子。

小时候，我也不清楚啥是自耕农，就知道我家有一口地窖，里面藏着很多白萝卜，虽然没有白面馒头吃，可是从来不用担心饿肚子。家里还有一头耕地的老黄牛和一套犁具，在那个饥荒和战乱的年代，有这些东西就不用担心一家几口流离失所，东奔西跑去讨饭吃。

我还记得，每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傻大个站在我家门口等着，一句话也不说，就在那干看着。父亲二话不说就跑到地窖里拿出一根又粗又白的萝卜递给他，他接过白萝卜后，便会朝着我父亲鞠了一躬就往远处跑去。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一根白萝卜就能换回一条命。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家里就来了一群土匪，家里但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搜刮殆尽，父亲下跪求他们留下那头耕地的老黄牛，可是饿疯的人又怎会和你讲道理，父亲被他们推到一旁摔倒在地。家里唯一一头用来耕地的牲畜他们都要抢走，这不是断了我们的活路嘛！

父亲自然是不依他们，拿起一根红缨枪挡在这群土匪面前，死活不愿意让路，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一群土匪呢！

就这样，我的父亲被几个人用木棒打的浑身是血，我吓的大哭起来，可那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自然是不愿意看着他被这群强盗活活打死，于是我就冲出来骂了他们几句，结果人群之中跑出来一个刀疤脸，他拿起柴刀往我头就砍，最后我的头上鲜血淋漓，吓得父亲连忙跑过来查看我的状况。

好在我命大，这条小命阎王爷没有收走，可是我们家的家当全被同村那群土匪抢走，父亲最后抑郁而终，我的母亲最后也是含恨离世，无疾而终。

至于我，自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东家跑来西家转，谁家有饭往谁家去。后来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八爷闹革命，就为了混一口饭吃，也不懂什么伟大的理想抱负，只图一个让穷人能吃上一口饱饭。当然也不希望更多的人有和我一样的遭遇。”

“吴爷爷，那事情后来怎么样了呢？”小丫头着急开口问道。

“丫头别急嘛！让我喝口水继续讲给你听。”老人拿起水杯，轻笑一声说道。

“老爷子，为什么同村的人会去抢你们的粮食呢？”江小白皱着八字眉不解的说道。

“人心难测啊！不到生死存亡之际，你就压根看不清那些人的真面目，那群强盗里面还有好多张熟悉的面孔，平时也没少上我家借粮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何况大家都是同村人，我父亲又是一个憨厚的小农民，哪里会防备他们呢！

他们才让我真的学会一个道理，财不外露啊！行善救人首先要保护好自己，要不然就是引狼入室，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以前没觉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又多重要，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救了一群白眼狼。

当然后来我跟着八爷打土豪分田地，心里别提多痛快，想着哪怕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也值了，可是土豪总有打完的那一天，土地也有分完的那一天，过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却总想着能有一个安稳的家，毕竟这是我娘去世前留下唯一的愿望。

后来在八爷的介绍下，我成了家立了业，当然也有了自己的儿子，最后孩子取名叫做吴贵。我希望他这辈子能过上两天好日子，别像他老子一样吃苦受罪。

话说两亩薄田，守着老婆孩子就挺好，可是老天爷不愿意啊，不是大旱就是大涝收成不好，咱只能东奔西跑挣钱养家糊口。可惜到头来，咱还是一个本分的小农民，也发不了大财，只要家人平安就好，咱也没啥大的愿望，一身江湖习气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拾荒老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老爷子，那这次你怎么一个人逃出来了，您老伴呢？”江小白目不转睛的说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老头子可不是一个抛妻弃子的人，虽然老话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咱不是那样的人。

更何况少年夫妻老来伴，人家照顾我一辈子，我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不是。前几年，我老伴得了癌症，前年没能撑过去，已经去天上了。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辈子真是对不住她，跟着我没享两天的福，净遭罪了，下辈子投胎转世可要投个好人家，我当牛做马也要好好照顾你。”老人难言悲伤的解释道。

“老爷子对不起，提到您的伤心事了。”江小白低声道歉。

“吴爷爷，老奶奶是和妈妈一样都去天上了吗？爸爸告诉糖糖只有好人才能去天上，这样说老奶奶也是一个大好人啊！”小丫头探出脑袋说道。

小丫头的话音落入老人耳中，老人却是先打量了年轻男子一眼，随后笑着点点头说道：“是啊，老奶奶和你妈妈一样都是好人，她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老爷子，既然您老伴走了，为什么不和自己的儿子生活在一起呢！你一个人生活，他们该有多担心啊！”江小白咬咬嘴唇说道。

“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咱还去凑那个热闹干嘛！再说了，在大城市生活，睁开眼都要花钱啊！

他们夫妻俩在外面挣钱也不容易，要是我在年轻个一二十岁，那我也就过去和他们一起生活，至少还能去工地干些力气活，挣些钱帮他们两个补贴家用。

可是我现在都这把岁数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能去做些什么呢！”老人摇头解释道。

“老爷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养儿不就是为了防老嘛！你养他小，他养你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到哪都说得过去。难道是他们两个嫌弃你，不愿意养活你。”江小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